狀如童話的美麗謊言 那是我們青春最美好的追憶
那是關於一個狀如童話的美麗謊言,是關於一個女孩教會另一個女孩成長的秘密。認識杜淺的時候我還是棵長在青蔥校園裡的小草,有點少不更事的莽撞,也有著青春初綻的敏感和憂傷。
大二暑假來臨的時候,我找到一份薪水優厚的工作,在一家外語培訓中心的夏令營活動裡,負責10個孩子的英語學習。杜淺任培訓中心教務主任。
他是我們學校法語系有名的才子,研二,大我整整四屆,是無數女孩子矚目的對象。因為這層關係,我們很快熟悉起來。他就像一顆偶然吹進我心裡的種子,即使是在酷熱的暑期裡,也固執地生根發芽了。
他喜歡在清晨獨自騎著腳踏車去營地附近的湖邊練發音,伴著林鳥啾啾,優美的法語像是一首繾綣浪漫的愛情詩;中午他會和年輕老師們一起吃飯聊天,說到教學安排和出遊計劃,講的笑話逗得人只想噴飯;到了黃昏太陽快落山的時候,他會帶著孩子們去操場上踢球,一個拼花的足球,在笑聲裡斜斜飛過紅霞鋪展的天空。
關於這些細節,我都清楚地記得,並將它們當作溫暖的陽光潤澤的雨露。我第一次心動了,並產生了一個瘋狂的念頭,想要主動追求他。
於是每天早上即使再困,我也強制自己6點起床去湖邊晨讀,並時常裝作不經意間同他偶遇,打聲招呼就走到一邊大聲唸書。那一年我20歲,因為心裡窩藏了一個人,所以變得小心翼翼。對著這樣一份偶得的緣分,我滿心歡喜卻又手忙腳亂,完全不知如何自處。我的整個心思,被一個叫做杜淺的男孩子填滿了,那種歡喜,就像是一隻裝滿了美酒的水晶杯,再多一滴,都會肆無忌憚地流淌出來。
我帶著一顆初戀的甜蜜羞澀的心,在黑夜裡輾轉反側。最後我對自己說,等回到學校,我就要向杜淺表白。
暑期很快結束,我和杜淺都回到了學校,還像朋友一樣往來。但我卻沒有向他表白,因為那時我才知道,我同班同學徐萌是杜淺的老鄉,而徐萌和杜淺的關係,在大多數同學眼裡,是那麼的千絲萬縷,甚至撲朔迷離。
徐萌就像是另一個杜淺,從入學開始,一直是繫上有名的美女才女。
我並不想知道他們是怎麼回事,但我明白,送走那個夏天,杜淺離我已經越來越遠。上課時我坐在徐萌身後,會生出一種深深的自卑感。和徐萌相比,我不漂亮,也沒有傲人的才氣,杜淺和她看起來是那麼般配的一對,我憑什麼插入他們中間呢?
這樣清醒的認識讓我盛夏的天空陡然變灰了。我只敢跟在他們身後,偷偷地看杜淺對徐萌微笑說話,也只敢在雪地裡悄悄寫下杜淺的名字,再讓手掌的溫度將它捂化。我變得更加不愛說話,大多數時間都用來寫日記,把自己埋入深深的沮喪裡。同學都習慣了我的沉默,沒有人知道我心裡有多麼痛苦絕望。
我想原來人們都說對了,初戀注定是生命中一次不能圓滿的美麗遭遇。
很快到了杜淺畢業。那個熱得令人發狂的夏夜,即將離校的杜淺請朋友唱歌。在歌廳昏暗的角落裡,我難過地看著他和徐萌兩個人,在屏幕前聲情並茂地唱一首首情歌。
那天我們都醉了,徐萌趴在我肩上含糊不清地哼著老歌。杜淺坐在我們對面一直笑,又像是有話要說。
這時不知是誰惡作劇,房間的燈光和屏幕的光亮陡然熄滅。我驚恐地去抓徐萌的手,卻被一隻溫柔的大手拉住,落進有著熟悉氣息的懷抱裡。
CD機裡還迴旋著《戀戀風塵》的旋律,我的臉頰上,突然多了一個輕輕的濕濕的吻。
是杜淺。他在對我悄聲歎息:傻丫頭,其實我一直喜歡你。答應我,好好唸書,等你畢業,我一定回來找你。
我的心跳得快要裂開,突如其來的狂喜把我擊倒了。我羞怯又慌亂地推開他,在嬉笑聲四起的黑暗中,感到整個臉都已經熊熊燃燒起來。
後來燈光就亮了,我看見杜淺站在房間中央,拿起了麥克風。我們的目光穿過人群相遇,他露出了調皮又飽含深意的微笑,然後故作鎮定地轉開去。
這時候徐萌走過來,去拿茶几上另一隻麥克風。我突然撲上去奪過來,和著杜淺的聲音放聲大唱起來。我看見杜淺對我露出了深深的笑意,而徐萌卻站在一旁吃驚地看著我,然後表情轉向冷漠,繼而是憤怒。
我的心裡剎那間鳥鳴鶯啼。我覺得自己就是那只越過籬笆逃亡森林的醜小鴨,因為有了杜淺的愛,所以不再萎縮在衰草灌叢中,而是渴望著成為一隻優雅的黑天鵝。我對自己說,即使是徐萌這樣優秀的女生,也沒能得到杜淺的青睞,所以平凡的我一定要長出豐美羽翼,等到杜淺回來找我的那一天,能展開足夠有力的翅膀,和他一起飛翔。
杜淺離開了學校,臨走時我們沒有說過一句與約定有關的話,我甚至沒有去車站送他。但我知道我必須為了他活得精彩起來,等到我變成真正的黑天鵝,我才會驕傲地站在他身邊,對他說我是因為他而出色美麗。
我沒想到徐萌把我當成了競爭對手。若是以前,我覺得和徐萌競爭簡直是件不敢想像的事情,可有了杜淺的話,再難的事也變得簡單起來。漸漸的,每天出門,我都能從鏡子裡看到一個充滿朝氣的自己,熟悉我的同學都忍不住驚歎,秦真真,原來你真是一塊未經雕琢的玉。
面對徐萌,我再也沒有了以前的自卑感。後來她問我和杜淺有沒有聯繫,我坦白地說,除了偶爾通信,我和他都把這一年的分離當作磨礪期。這一年,我們退出彼此的生活,是因為都心懷期待。他等著看我驚人的蛻變,而我,要逐漸修煉直到能配得上他為止。
徐萌翻翻白眼,用酸溜溜的語氣說,哼,腦子都有問題。我也懶得反駁,依舊春光燦爛地生活和學習。
臨近畢業,徐萌申請到英國的獎學金,提前答辯後離開了學校。我被保送上本校的研究生,像只新生的蝴蝶一樣等待著杜淺的到來。
只是那以後,我再也沒有任何杜淺的消息,他就像一顆滴入泥土的露水,徹底消失在我的生活中。
那是一段讓我備感孤寒的日子,徐萌倒常有信來。她不著痕跡地炫耀著豐富多彩的留學生活,用隱諱卻分明是幸災樂禍的口吻嘲笑我說,沒了杜淺,你就要打回原形。
後來有一天,她打電話給我,說杜淺給她寫信了。她的口氣充滿勝利的驕傲和對我的藐視。
我在一場秋雨來臨時的大哭後,燒掉了所有為杜淺寫下的日記。我決心好好唸書活出一個漂亮的自己,多年後,讓徐萌為對我的藐視感到羞愧,更讓杜淺看到我時,為當年的放棄而後悔。
一晃好幾年過去,我結束了日本的訪學生涯回到國內,在大學裡做了老師。
轉眼春天到了,意外的,我收到了徐萌寄來的請柬,但新郎不是杜淺。
在她婚禮上,我看到了多年不見的杜淺。他還是像當初那樣眼神晶亮笑容調皮,看見我甚至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
我仍不免感慨萬千,忍不住問他,為什麼沒和徐萌在一起?
他有些遺憾地笑起來,說其實畢業那天晚上,他曾經趁燈滅的時候對徐萌表白過,卻沒有得到她的回應,她一直是個驕傲獨立的女孩,有她自己的路要走。
我在那一刻震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後來我問杜淺,你畢業以後還給我寫過信嗎?他抱歉地笑了,說實在是對不起,當時我因為徐萌的關係,甚至不肯和所有舊朋友聯繫,到後來就已經沒了你們的聯絡方式。
我呆呆地站在那裡,眼眶忽然濕潤起來。人群中,我看到穿了禮服的徐萌,隔著那麼多賓客,衝我露出傲慢而又狡黠的微笑,鮮明耀眼,智慧而美麗。
那一瞬間我突然懂了,在青春初綻的時節裡,因為一個美麗的誤會,那只逃亡的醜小鴨變成了今天優雅的黑天鵝。而在那段歡笑與淚水並存的日子裡,除了愛情,我擁有的甜蜜記憶,還有那麼多。那是關於一個狀如童話的美麗謊言,是關於一個女孩教會另一個女孩成長的秘密,那是我們關於青春最美好的追憶。
(韓宏摘自《知音女孩》2006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