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頭.線腦
幸福就是源於那些極其簡單的「針頭線腦」,幸福就是從那些最簡單的事物中傳遞出來的深深的母愛。記得,小的時候。每在入冬前後,母親總會拿出全家人的棉衣,放到庭院裡的竹竿上晾曬。那時候,孩子多,家庭貧困,衣服姐傳幸福就是源於那些極其簡單的「針頭線腦」,幸福就是從那些最簡單的事物中傳遞出來的深深的母愛。
記得,小的時候。
每在入冬前後,母親總會拿出全家人的棉衣,放到庭院裡的竹竿上晾曬。那時候,孩子多,家庭貧困,衣服姐傳弟,弟傳妹地輪流著穿,所以,衣桿上擺放著的衣服,總是破舊不堪。衣服的不少部位都露出了白白的棉花,燦爛地裸著。
臨近黃昏,母親就用一根小小的竹竿,挨著拍打每一件衣服,好將上年沉積的漬垢、草屑拍打掉,然後將衣服一一疊好、收起,放到土炕的某一個角落。
此後的幾天,母親就開始了對破舊衣服的縫補工作。
她從一個醬紫色的木櫃裡,取出一個圓形的「針線笸籮」,戲法一般,從笸籮裡拿出一枚頂針,戴到她粗糙的中指上,頂針的凹陷處佈滿了黑色的銹,其它的地方卻白淨而明亮,亮晶晶地映著那些曾經的時光。接著,再找出一根合適的針,線穿到了針上,母親將針在頭髮上擦一擦,就一針一線地縫補了。
這個時候,閒暇無事,我們就常常偎在母親身邊,看她做針線活兒。母親把衣服的破舊處放在膝頭,找到一塊合適的布片,覆在缺口處,一針一線,動作舒緩而又優雅,臉上溢著淺淺的笑,斜陽照在母親的身上,跳躍在母親的指尖。那時,我們覺得,母親把陽光也縫進衣服裡去了。母親不斷地從笸籮中拿取布片,衣服上的殘損處,就一處處地被補好。母親的工作做得是那樣的細緻,她不滿足於把衣服補好,還努力使縫補處美觀大方,不同的縫補處,形狀各異,如圓,如角,如花朵綻放,她把她那顆活潑的心,化作一瓣、一片,綴在兒女的衣服上,那是母愛開出的最美的花朵。
有時,看到母親不斷地從她的針線笸籮中翻撿東西,我們出於好奇,也會伸手去翻。這時,母親就會說:「有什麼好翻的,都是些針頭線腦的東西。」「針頭線腦」是方言,是指那些零零碎碎的東西。可後來,一想到「線腦」二字,我就覺得「真好」,心生一份感動,一份感激。「線」有「腦」嗎?現在想來,「線」確實是有「腦」的,有記憶的。母親那一針一線的縫補,該是串起了多少溫暖的記憶?「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那一根根的長線,又該是拉長了母親的幾多牽掛?線有多長,記憶和牽掛會比線更長。
一件件衣服補好了,暖和了兒女的身體,也暖和了冬日的寒冷和寂寞。
剩餘的布片,母親絕不會扔棄,她會用這些布片,用這些「針頭線腦」,為兒女做出一雙雙嶄新的鞋子,迎接將至的新年。
做這項工作的時候,季節已進入了深冬,正是鄉村賦閒的時候。母親把一塊塊的布片抻好,然後用漿糊將它們粘起來,打成袼褙。粘好的布片要貼到木板上,放到天井裡晾曬。晾曬時,母親總會坐在室內,透過門窗守護,怕麻雀或其它的鳥兒上去啄食。母親坐在室內,坐在室內門窗下的陽光裡,常常會支頤默想。她在想什麼?當時的我們是不肯去瞭解這一些的。現在想來,在那貧困而勞苦的歲月裡,母親定然是在享受那片刻的人生的寧靜。那種寧靜,使母親沉浸在一種佛光般的光輝裡,她成了一顆「冬日的暖陽」,溫暖著自己,也溫暖著這個家庭。
「袼褙」打好了,母親會用一個冬天去為兒女做鞋子,做成一雙雙千層底的鞋子。於是,那些「針頭線腦」就變成了兒女們年節的幸福。
這使我後來常常把「幸福」,做這樣的概念理解:幸福就是源於那些極其簡單的「針頭線腦」,幸福就是從那些最簡單的事物中傳遞出來的深深的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