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規定
自從母親去世後,父親一直獨守著老屋。我們兄妹四個都在異鄉漂泊,終目陪伴父親的只有他那孤獨的影子。半年前,父親忽然把我們兄妹四個召集回來,開了一次家庭會議。會議的主題是讓我們四個人每月給他三百塊錢。並且按自從母親去世後,父親一直獨守著老屋。我們兄妹四個都在異鄉漂泊,終目陪伴父親的只有他那孤獨的影子。
半年前,父親忽然把我們兄妹四個召集回來,開了一次家庭會議。會議的主題是讓我們四個人每月給他三百塊錢。並且按照從大到小的順序分別利用週末的時間把錢送回家。錢不多,但讓我們輪流把錢送回來卻讓兄妹四人很為難。如今的生活節奏是這樣的快,週末基本上都有安排。我建議按時把錢寄給父親或者從銀行打到父親的卡上,這樣更方便。大哥和兩個姐姐一致贊同,父親卻堅決地搖頭,並強調困難再大,也必須按時送錢回家。父親說到這裡,眼睛裡有淚花在閃動,他的嘴唇動了幾下,欲言又止。
大哥和姐姐按規定把錢送了回去。隨後我打電話問大哥父親的情況,大哥說父親的臉色不大好看,如今,在父親的身邊有了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父親有退休工資,還有積蓄,現在找我們要錢肯定是為了那個女人。
月末,輪到我送錢回家,遠遠地,我看見父親站在胡同口。看見我,父親笑了。淒涼中帶著滿足。我把錢遞給父親,轉身要走,父親顯得很失落。他低聲地問:「原,晚上可以不回去嗎?」
我本想拒絕,但看到父親滿眼的哀求時,勉強答應了。
那個四十多歲的女人果然在,她利索地收拾好一桌子飯菜。菜雖然都是我最愛吃的,但我一點胃口都沒有。
晚上,我陪父親坐在客廳閒聊,我很少說話,一直是父親在問這問那。我用「嗯」或「不」回答。以前少言寡語的父親那天話特別的多,他說起了我們小時候的事情,說到有趣處,他還像一個孩子似的開心大笑。我想陪著父親笑一笑,但只是咧咧嘴,笑不出來。我感覺自己和父親之間已經有了一層隔膜,把我們隔開的是那個女人。
以後的日子裡,我盡義務一樣地為父親每月送一次錢。每次見到父親,都感覺到他的身體越來越差,我要帶他去醫院,父親搖頭說自己沒事。我也留下來陪過父親幾次,每次,父親都饒有興致地重複往事,並且笑的是那樣開心。
半個月前,我接到了家裡的電話,是那個女人。她在電話裡說父親快不行了,現在正在醫院搶救。等我趕到醫院時,父親已是彌留之際。看到我們兄妹四個齊齊地守在他的身邊,父親笑了,一臉的滿足。
父親用含糊不清的聲音告訴我們,半年前,他被查出得了胃癌,是晚期。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但他不想告訴我們,怕我們為他擔心,於是,他請了那個女人來照顧自己。之所以召開那次家庭會議。是想每個月能看到自己的一個子女,同他們說說話,享受一下親情。儘管在做化療,他還是堅持每個週末回家祝他怕自己的兒女被隔在門外,他要給兒女們一個家,和母親活著的時候一樣溫暖的家。每次兒女們要回來時,父親早早地讓女人做好兒女們最喜歡吃的菜,等在門口。但每次,兒女們都匆忙地離去,這讓他很失望。孤獨的夜裡,他坐在飯桌旁,一次又一次的對女人說著往事……
我們都流淚了,是悔恨?是痛惜?是慚愧?是依戀?我們說不清。我們緊緊地依偎在父親的身旁,想聽聽他講講往事,但父親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安頓好父親的後事,收拾父親的遺物時,女人來了。她說父親臨終前叮囑她,讓她給我們做一次飯。吃飯時,把父親和母親的遺相放在飯桌旁,那樣也算一頓團圓飯。
那頓團圓飯吃得很漫長。我們吃著自己最喜歡的菜卻如同嚼蠟。恍惚中,我看見父親坐在身旁,慈愛地看著我們,又在講述很久以前的故事,又看見了他開心的笑……
每個月末,我都習慣地回一次家。站在破舊的老屋前,看著落滿灰塵的鐵鎖,我不禁想起,父親去了遙遠的天國。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願意用自己生命的十年去換和父親相守一夜,一小時,那怕是一分鐘,這樣,我心中的愧疚會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