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櫃子的溫暖
我到城裡工作已經有十年了,父母都還在鄉下,早就想讓他們搬來同住,他們卻說什麼也不肯。城裡生活對季節是不敏感的,尤其是冬天,小區物業供暖充足,屋裡溫度總是在二十多度。我養的那些花兒,也都忘了季節,在冬天裡開我到城裡工作已經有十年了,父母都還在鄉下,早就想讓他們搬來同住,他們卻說什麼也不肯。
城裡生活對季節是不敏感的,尤其是冬天,小區物業供暖充足,屋裡溫度總是在二十多度。我養的那些花兒,也都忘了季節,在冬天裡開得奼紫嫣紅。兒子在家總是穿著薄薄的內衣,光著腳丫在地板上跑來跑去。這些,生活在農村的母親是無法理解的,農村的冬天才是真正的冬天,寒風捲著雪屑在樹梢間狂舞,凍得青黑的土地咧著大嘴,雞鴨們大白天呆在陽坡裡把腦袋插在翅膀下一動不動。洗過的毛巾剛搭在鐵絲上就凍成板狀。屋裡雖然生著火,也比外邊好不了多少。穿著臃腫的棉鞋坐得時間長了腳會凍得生疼。晚上睡覺更是要蓋上厚厚的幾層棉被,早晨醒來,玻璃上總是結上一層厚厚的冰花。
每年冬天,母親都要寄來厚厚的棉衣,有我的,妻的,更多的是兒子的,大大的一個包裹,縫得仔仔細細,上面是父親笨拙的字體。每次從郵局取回包裹,妻摸著那絮了七八斤新棉花的被子,厚得一把抓不透的棉襖棉褲,總是苦笑一聲,這怎麼穿得著埃然後就放進櫃子裡。
我多次打電話告訴母親,不用再費勁兒了,城裡什麼都有,那些時髦的羽絨服又輕又保暖,好著呢。可母親總不聽,還是一年年的寄來。
今年冬天,母親感覺很不舒服,在村裡拿了幾服藥,也不見效果。在我極力請求下,終於答應到城裡來檢查。母親生平第一次坐上火車來到我生活的城市,和母親一起來的還有一個大大的包袱。我開車到車站,遠遠地看見瘦小的母親背著一個大包在出站口正四下張望。花白的頭髮搭在枯黃的臉上格外醒目,我急忙跑過去,接過包袱,母親用手摸摸我的羊絨大衣說,娃,咋穿得這少,不怕凍著。我的淚一下子流了出來,急忙轉過身,擦掉,不想讓母親看見。
回到家,母親看著屋裡真皮的沙發、羊毛的地毯,玉石茶几,液晶彩電,又是欣喜,又是不安,她手足無措不知道該站在哪兒。我把母親帶進臥室,順便把包袱放在床上。母親這時才回過神兒來,趕緊打開包袱,又是幾件厚厚的棉衣,我和妻的都是古樸的樣式,疙瘩扣,斜對襟,兒子是帶背帶兒的簸箕褲子,棉花很厚,針腳很細。
我笑著說,娘,你看看在這兒能穿得著嗎?母親看看窗台上正在怒放的兩盆杜鵑,摸摸床上薄薄的羊毛毯子,枯黃的臉上泛起一層紅暈,像個孩子一樣難為情地笑了,隨即,她又抬眼四處張望起來,我走到壁櫃前,拉開,娘,你是不是在找它們啊?櫃子裡,嶄新的棉衣棉被疊得整整齊齊,滿滿的,一櫃子。母親又難為情地笑了,但馬上她摀住臉開始低低地啜泣,我走過去,輕輕環住母親的肩,娘,有它們在,兒子這一輩子都不會凍著的。
是啊,有這樣一櫃子的溫暖,什麼樣的冬天不能熬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