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媽我回來了
汽車在顛簸的山路上行駛著,坐在我身旁一個外出打工的小兄弟隨著離家距離的接近而變得興奮起來,換上新買的皮鞋,隨手把一雙破舊的布鞋扔出了窗外,還興致勃勃地打開了隨身聽,讓我們一起感受他回家的快樂。記得好多汽車在顛簸的山路上行駛著,坐在我身旁一個外出打工的小兄弟隨著離家距離的接近而變得興奮起來,換上新買的皮鞋,隨手把一雙破舊的布鞋扔出了窗外,還興致勃勃地打開了隨身聽,讓我們一起感受他回家的快樂。
記得好多次和朋友匆匆相聚,臨別時朋友隨手寫下一個電話號碼,總是特意地告訴我:「這是我媽家的電話,我總換號,工作也不固定,想找我的話,問我媽就行了,她知道。」家,因為有父母,因為有親情,所以才這麼讓子女念念不忘。這是個溫馨的感覺,是自己疲憊的心靈依靠的地方。想念家中的父母,想念家中的那盞小橘燈……
我是家中的長女,身下有3個妹妹和一個小弟弟。
生於70年代的我從小就比別人家的孩子懂事,父親靠他微薄的工資養活著全家上下6口人,母親則在家裡養些副業,再種點地,一年下來也倒有點剩餘。每天父親領著我去學校,他上班我上學。大妹和二妹由於年紀小就在家看著三妹和小弟,母親先把屋子大致收拾一下,然後就開始餵豬、喂鵝、喂雞和鴨子,忙完這些就快中午了,母親還要做飯。到了下午,如果是冬天沒什麼事,就坐在炕上給孩子們講故事,有《孫悟空三打白骨精》、《豬八戒背媳婦》、《天仙配》、《牛郎織女》、《梁山伯與祝英台》、《白娘子水漫金山》等這些傳統的故事,剛開始妹妹和弟弟還聽得津津有味,可是後來母親還是講這些大家就聽得煩躁了。到了春天,母親領著我們去挖薺薺菜,然後切碎包黃面窩頭,這對於我們這些半大的孩子來說可是難得的美食,我們圍著母親,看著她和面,揉面……直到窩頭出鍋,母親總是留出父親那份,然後把剩下的這些全部給我們吃,我們也毫不猶豫地狼吞虎嚥。到了春種農忙時節,我放學後就會和父親上地裡幫母親,大妹留在家裡做飯,由於鍋台很高,所以大妹只好站在小凳上。二妹領著小妹小弟放鵝、鴨子和喂雞。我們幾個孩子總是急切地盼望新年的到來,過年了,父母不管條件的好壞,總是盡量滿足我們幾個孩子的願望,我們的願望也很簡單,希望有個漂亮的粉綾子、紅綾子繫在頭髮上,最好再有幾朵小紅花,如果母親扯上幾尺花布再給我們做件衣裳,我們就覺得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小妹則希望吃上一頓小雞燉粉條,吃上一頓餃子。小弟左手拎著一個小燈籠,那是父親用玻璃瓶,裡面用紙殼卡上一個半截的紅蠟燭製成的,右手拿著個木槍,在屋裡屋外高興地跑著,還不時到棚子裡拿一些凍果、散糖塊吃。父親的字寫得很好,每年都會買幾張紅紙,自己寫對聯,紅色的紙,黑色的字,再描上黃色的邊,配上零星的點綴,倒也與眾不同,獨樹一幟,我們還喜歡把福字倒著貼,然後再故意裝作才看見,說著咱家福到了……
時間就這樣如流水般過去了,妹妹和弟弟也都陸續上了學。5個孩子一起上學,每年到了春秋兩季,學費就是個難題。大妹看到家裡勞力不夠,母親一人忙不過來,累得要死,而且學習又沒有我好,便主動休了學,在家裡幫母親,閒暇之餘在當地掙點零錢貼補家用。雖然父母並不贊成,但無奈之下只好同意了。這件事到了現在,還常被父親提起,有時他老人家還總懊悔,好在大妹現在生活得也不錯,讓父親有些安慰。初中畢業時我報考了中等師範學院,我不僅可以像父親一樣為人師表,教書育人,而且重要的是3年後畢業我就能直接參加工作了,這樣一來可以替父母、替家裡分擔些負擔。我到現在還不會忘記父親送我去城裡學校時的情景,朱自清寫的《背影》讓人們記住了那個步履蹣跚的父親,我沒有他那麼好的文采,寫不出那樣的佳作。但是父親舉手間流露出來的父愛卻讓我感覺到心中的暖意。
那天,我很順利地報了到,安排了宿舍,買了一些日用品。到了中午,原本我想買個饅頭就個鹹菜疙瘩吃算了,但父親說:「咱這回也破回例,上飯館吃去,嘗嘗那兒是個啥滋味。」父親領我去了附近的飯館,當我聽到服務員說有餃子的時候,兩隻眼睛都比平時睜大了一倍,十六七歲的年紀正是能吃飯的時候,我從來沒有吃過純肉餡的餃子,想必一定很香,嗯,一定香極了。父親看出了我的心思,然後點了半斤肉餡水餃。很快,服務員端了一盤餃子,大大的個兒,白白薄薄的皮兒,家裡的餃子可比不上。我拿起了筷子,趕緊夾上一個放入嘴裡,哇,太香了!我長這麼大,還沒吃過這麼香的水餃。當我再次夾起餃子時,不經意抬頭看見了父親微笑的眼神,我一愣,怪自己的粗心,「爸,你也嘗嘗,可香了。」「我不餓,你吃吧。」「真的不餓?」「真的。早上吃的多。」我當時也沒多想,以為父親真的不餓,三下五除二的就把一盤水餃吃進了肚裡。現在想想,父親當時是為了讓我多吃些而騙了我,他不是不餓,而是他寧可回到家晚吃幾個小時的飯,也不想多花錢,要知道為了湊齊我上學的學費,父母有多麼地艱難。吃完了飯,父親要坐車回去了,我送父親到了車站,離開車的時間還有一些,父親看我熱得出了汗,便出去買了一根二毛錢的雪糕給我,我不吃,讓父親吃,兩人就這樣僵持著,後來父親沒轍又買了一根五分錢的冰棍。當他轉身走過來時,我突然發現父親曾經挺拔的背脊已漸漸彎曲,那曾經矯健的步伐已漸漸蹣跚。我要把雪糕和父親的冰棍換,可是父親卻說什麼也不換,他說他喜歡吃冰棍,咬一下冰涼涼的,比這綿綿的雪糕好吃多了。看著父親咬著邦邦硬的冰棍時,我的淚水禁不住流了下來,我含著淚一口一口地吃著這個快要化盡的雪糕,甜甜的,涼涼的混著酸酸的滋味一起進入了心中,雖然這是我第一次吃雪糕,但它卻成了我生命中最難忘的一次回憶……
現在的生活與過去相比,都有了不同層次的提高。大妹結婚後開了個蛋糕房,二妹繼續求學深造,三妹和小弟也做起了生意,父母不願意和我們一起生活,依舊在那個小院裡居住著,只不過院子裡沒有了豬、沒有了鵝、沒有了雞,也沒有了鴨子,那些年,母親就靠它們支付著孩子們的學費書費。
父母雖然很平凡普通,但在我們幾個孩子身上也付出了滿腔的心血,大妹結婚時由於男方經濟條件不好,父母不忍心看自己的女兒結一次婚家裡連像樣的傢俱都沒有,便把自己省吃儉用的壓箱底錢拿了出來,給孩子買傢俱、買電視、買檯燈、買鐘、買水缸、買鍋碗瓢盆。大妹由於沒有給父母彩禮錢,心中很愧疚,哭著不要父母掏錢為她置辦屋裡的東西,父母歎了口氣,說:「孩子,爸媽搭點沒關係,不給爸媽彩禮錢,我們也不挑理,只要你們倆以後不吵不鬧地就行了。」二妹由於生病便在醫生的建議下做了流產,母親知道後,挎了一籃子家雞蛋坐車去看望。在那兒侍候二妹半個多月,二妹每天吃著母親做的小米粥加紅糖拌著雞蛋,喝著魚湯、骨頭湯,半個月下來居然重了好幾斤。家裡的重活累活母親都包了,二妹爭著要做,母親就說:「孩子聽話,別不把這兒當回事,坐下病就麻煩了。你看媽這一身的病都是生你們時沒養好落下的,媽可不想讓你們也遭這罪。別吹著風,別用涼水洗頭洗臉,頭髮就別繫了,要不啊,年紀一大這頭疼、手疼、腰疼、腳疼都能找上。你別笑,媽現在為啥不願意出門,走一回腳心就生疼埃」在家的父親偶爾也打個電話問問二妹身體情況如何,恢復的怎樣。相比之下,小妹和小弟就讓父母省心多了,他們倆高中畢業後合夥開了家飯店,小弟掌勺,小妹負責招待,到了月底各拿各的錢還真不錯。
父母為了我們辛苦操勞了一輩子,到了晚年也真的應該好好休息休息了。今年中秋的晚上,我撥通了家裡的電話,父親在電話裡說,這幾天電話一響,母親就樂呵呵地跑著去接,嘴裡念叨著,是不是孩子的電話。我一聽,淚就落下來了。每逢佳節倍思親,年邁的母親時時惦記著自己的孩子,而我卻只在節日裡才想起打個電話問候。這時我才想起自己好久沒有回家了……
當我手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走向家時,看見家中那盞伴隨我們成長的小橘燈依舊溫柔地從窗戶裡透出燈光,我大聲地喊著:「爸,媽,我回來了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