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男友扔張紙條離開了家
張愛玲說,一座城淪陷了,為了成全他們的愛情。但這樣的浪漫,只能用來緬懷,或者嚮往。
世俗中的愛情,總是有太多尷尬與無奈,為著雞毛蒜皮,一頓晚餐的小事,起了齷齪。
這城,與這愛,倒也密切相關,承載著太多的記憶與歡笑。某一日愛情起了波瀾,這城,便也失去了顏色。
當我發現自己突然之間形單影隻形影相吊的時候,心裡是說不出的錯愕,憤怒,還有傷感。
餐桌上,他留了一張字條,潦草地寫著:「小北,我回家了。我們暫時分開一段時間,好好調整一下。蘇林。」我覺得這玩笑開大了,他怎麼會悄無聲息地離開呢?雖然他用詞委婉,說什麼「調整」,但是在我看來,這與分手就是一回事。總之,蘇林帶著他的衣服和鞋子,突然退出了我的生活,甚至連一個友情謝幕都沒有。
煙灰缸裡,有幾個煙蒂。我記得早晨出門前,將煙灰缸洗得乾乾淨淨,放在這裡的——他離開之前,就坐在這裡抽煙的吧,他那時候在想什麼呢,想我現在的表情?我苦笑了一下,坐下來。從前他在的時候,也喜歡坐在這裡抽煙,而我就在旁邊,看他吐出的煙圈變幻莫測。
我一個人在房子裡來回地走了幾圈,一切與他離開之前沒有什麼區別,依稀可以聞到他的味道。半盒煙,咖啡殘渣,半隻蘋果,從前我們依偎在一起看的碟,雜亂無章地放在DVD旁邊,下半部還有十多集沒有看,男主角的身世之謎尚未解開——可是,他的身世不會再被關注了。
我不停地在想,蘇林為什麼離開呢,只因為早晨我的幾句抱怨嗎?當時,我們走在去上班的路上,我的鞋帶總是不停地開,我抱怨說:「這雙討厭的鞋子!」他看我一眼,仍然朝前走,我有些生氣了:「你不能說再給我買一雙新鞋子嗎?」他仍然不說話,我更生氣了,停下來。他無奈地看著我,指了指手錶:「我來不及了,先走了。」果然就走了。我幾乎要惱羞成怒,卻又無處發洩。
這種小小的吵鬧,從前也有過,卻從來都是悄無聲息也就過去了。萬萬沒有料到,晚上回到家,迎接我的是個空蕩蕩的屋子。我被腦子裡那些混亂的想法,以及被人「遺棄」的羞辱感擊敗了,甚至沒有力氣去質問他。這時候,蘇林卻發來短信:小北,我只是想要靜一靜,我們都該冷靜一下了。我冷笑著流淚:我們有什麼不冷靜?他說:我們都不小了,快到了結婚的年紀,我們需要時間和空間來考慮一下以後了。這一段時間我們總是吵吵鬧鬧,我想我們該考慮清楚彼此是否是合適的對象。
蘇林說得對,我們這段時間總是不停地爭吵,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情吵鬧。但是我完全沒有料到有一天會把他吵走——雖然他委婉地說,這只是調整期。但是男女有別,他所謂的調整,在我眼裡與分手沒有區別,若是真正相愛,還需要調整麼?我想不需要。男人口中所謂的調整,就是我們分開,然後慢慢少了聯紓
……
原來,失戀和戀愛還是有共同點的,比如不知飢餓,不會思考。
第二天晚上,蘇林突然過來找我,我看他的臉,很想哭,我是想他的。我們坐在餐廳的吊椅上,輕輕晃著。他說,一個月時間,行嗎?我不置可否。我想,我在這次變故之後,正在迅速蛻變,長大,開始明白愛情和生活,有太大的差距。
我很有骨氣地想,即使最後他娶的那個人不是我,我也不會痛恨不會抱怨,我們都有選擇自己生活的權力。但是他走之後,我還是很丟人地抹起了眼淚。
第三天晚上,蘇林打電話來的時候,我正在和連小偉吃晚餐。他問我做什麼呢,回他:「吃飯。」「和誰?」「連小偉。」「好吧。」他掛掉電話。
後來,我才知道,當時他就站在我家門口。他說當時心裡感到了被針扎一樣的疼,因為他發現我離開了他,仍然能生活得很好。其實,如果他當時告訴我,我一定會奮不顧身衝回家去,甚至會勸他留下來。我還會告訴他,雖然,離開他我可以生活,卻失去了快樂。
但是,我們就這樣錯過了。我和連小偉吃飯,他一個人在我樓下站了很久,然後落寞地離開。
這故事彷彿是一個輪迴,很久以前,故事中也是三個主角:蘇林,連小偉,我。蘇林好看,溫暖,喜歡沉默,會靜靜地看著我;連小偉陽光,體貼,很有才情,會給我寫動人的情信,溫婉動人。最終,我選擇了蘇林,他讓我感到安心。連小偉,適合做一個好朋友。
我和蘇林在一起是快樂的,愛得那麼貼心,一起去周圍的大大小小的景區遊玩,牽著手軋馬路,冬天圍在電暖器旁邊取暖,像兩隻小兔子,可愛而感人。連小偉,成了一個朋友,偶爾見面,聊天。我一直想,我們三個人的軌跡就這樣劃定了,我和蘇林會結婚,白頭偕老,而連小偉仍然是朋友,就這樣。
但兩年後,我和蘇林的感情走向了看不清方向的懸崖,我們積攢了很多甜蜜回憶,感情卻在不知不覺中被磨礪得越來越粗糙,譬如對彼此的耐心越來越少,不再會用很多心思去討好對方,甚至,不再蓄意地點對方愛吃的東西。我曾經對蘇林說過這些小小的改變,他卻說:「你們女人總是小題大做,拿一點小事情來當成愛情褪色的證據。」
我對連小偉說:「待我沒有希望,便嫁給你吧!」他笑:「也好。」他是我最後一個選項,愛情備胎,就如《老友記》裡的菲比,早早定下:若不能成功嫁給一個她愛的人,便要嫁給一個很好的朋友,相互依偎,終其一生。連小偉有時候喝多了,便豪氣沖天地回應我:「只要你同意,我們明天就去登記。」我心裡很悲哀,為什麼蘇林從來不肯說這樣的話呢?我如此篤定,要他做我的丈夫,他卻猶豫不決,甚至逃出我的生活。
晚上,我抱了一大堆衣服來洗,那隻小小的洗衣機,是蘇林堅持從家裡搬過來的,他說不忍心看我用手洗衣服,那樣很累。洗衣機孤獨地旋轉著,在這個寂寞安靜的夜晚。
蘇林給我發短信:我很想你。
那一刻,我正在享受一個人的晚餐,糖拌西紅柿,青椒炒雞蛋。從前,我們也只做兩個菜,他吃得多,靠在床邊,拍著自己的肚楠,心滿意足的樣子讓我心裡樂開花。我和他住在一起之後,一點點學著做飯。從最簡單的青菜,然後肉菜,廚藝大有進步。
看到他的短信,我麻木的心情有了一點點溫柔。這幾日,我上班忙工作,回到家就看碟,聽歌,或者看書,不讓自己閒下來。只有這樣,才會把想他的情緒漸漸消滅。我想,也許我該去看看他。晚上8:30,最後一班89路公交車。人不多,臨窗的位子。迷離的霓虹燈瞬間飄過視線,涼爽的風在耳邊唱歌。
我站在樓下,等他出現。他臉上有淡淡的微笑,鬍子拉碴,他牽了我的手,慢慢走,初戀一般的感覺。原來,有了距離,才有思念。他說,一切都好,只是偶爾掛念,怕我一個人應付不來。我便笑:「有什麼難?」他握緊我的手:「結婚之後,許多事情比現在還要瑣碎……」我不說話,他也就沒有再說下去。彼此心知肚明,一直是他在猶豫不決,而不是我。
臨走,在他的唇上輕吻一下,看見他的眼神中有些許不捨,心情大好。我穿越大半個城市見他一面,在這涼爽宜人的夏夜,只為我們坐在一起,聊聊天,然後吻別。想一想,這種感覺,還真是很浪漫。
他站在車外,目送我離開,我朝他揮揮手,輕聲說,再見。在見他之前,我已經決定,暫時離開濟南。我要逃去一個遙遠的城市,暫時封閉與他的一些回憶。大概離開,可以暫時讓傷痛麻木。
西安對於我而言,是個完全陌生的城市,據說這樣的處境,適合療傷。女友藍藍在這裡,她聽說我失戀,說了一句:來這裡吧,暫時逃離也好。我住在藍藍家裡,她白日上班,晚上回來帶些吃的,與我一起聊天。她並沒有勸我很多,說慢慢就好起來了。她上班的時候,我出去亂逛,這裡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陌生的街道,陌生的建築,陌生的面孔。惟一,古樸安靜的感覺,與濟南很像。
QQ上,連小偉的留言潮水一樣湧來,不斷地詢問,你在哪裡,你在哪裡?!走的時候,沒有告訴他,不想他擔心。他發現我的手機停機,同事說我休假,彷彿我憑空消失,於是從QQ上不停詢問。我對他說:一切都好,只欠煩惱。他再問,在哪裡,還好嗎?我說,連小偉,我和蘇林的緣分,也許斷了。
其實,我說謊了。即使我逃開那個有蘇林的城市,仍然無法逃開思念的糾纏。我要割斷一切,簡直是枉費心機。因為他一直住在我心裡。就算走到天涯海角,我都只是一個空心人。
藍藍問:「你是不是有點敏感過頭了,他不過是想要調整一下,你這麼著急下分手的結論幹什麼?」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也許是我對這份感情過於重視,所以陷入悲觀的泥潭,無法自拔。
蘇林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是一月之約的最後一天。
他風塵僕僕,滿面倦容。我嘲諷地笑:「你倒是很守約定。」他不理會,只是笑:「跟我回去好不好?」我面無表情:「我不。」他知道我任性,就賴賴地笑:「你跟我回去。」我搖頭:「不行,這裡的許多東西,我丟不下。」他說:「那麼,你寧願丟下我?」我勃然大怒:「當初,離開我是你的決定,現在反而賴我?!」他輕輕攬我入懷:「我從來沒有想要丟下你,我只是需要時間思考。我想要給你一個明媚的未來,而不是不知明天在哪裡的日子。」藍藍將我的東西迅速打包:「走吧走吧,知道你心裡已經迫不及待!」
當我再次回到濟南的時候,我發現誓言這個東西,真是讓人哭笑不得。當你身臨其境,咬牙切齒,以為自己一定可以做到。但是當你面對自己的愛人,彷彿一切都是過眼雲煙,哪裡有什麼比他重要?!
連小偉又在QQ上發消息,是他告訴蘇林我的行蹤的。他說,愛一個人,就算是跨越千山萬水,你也是惦念的。
是的,那座我想要忘記的城市,其實一直在我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