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內有情,身邊有愛
我在一家珠寶設計行專事珠寶設計,總是在交活的前一天才能完成工作。
那一天也不例外。後天就要為一家珠寶行交設計圖了,可是,我還一點創作的感覺都沒有。這時,電話鈴響了,是男友偉信的,他說,中午請我吃盒飯。正怕別人打擾,偏又是他這樣沒有情調又不會說話的人。我平白的來了氣,對這電話說:「我忙,沒時間。」不想沒一會兒,電話鈴再次響起。
我煩極,抓起電話。還來不及發脾氣,那邊已經很客氣地在問:「請問,于小姐在嗎?」不是偉信。聲音很好聽,但我仍嫌煩。淡淡地應付:「我是,請問哪一位?」電話的那端也許聽出了我的不快,說:「對不起,于小姐,我在一家珠寶行工作,有業務方面的事想和于小姐商量,不知于小姐是否有時間,中午請你喝茶?」
笑話,你是什麼人,讓我去赴你約?我完全不客氣:「對不起,業務方面的事請找我的上司,我只負責設計。」那邊不肯掛線:「于小姐,我知道我這樣做太唐突,可是,聽李先生說,于小姐為人很好,一定會幫我這個忙。」不敢再造次,李先生是鄙人的恩師。我連忙換了口氣:「請報時間地點。」
在本城位置最高的茶秀裡,我和他見了面。他對我說:「叫我阿布就行了,我家人和朋友都這樣叫我。」我不客氣:「阿布,有話直說。」他也爽快:「小達,我需要一些珠寶圖案,但我不想通過你的上司,你知道,我們珠寶行剛剛開業不久,沒有那麼多的錢支付......」
喝著茶看著下面的芸芸眾生,我突然想,如果偉信看到我在拒絕他後,竟和一個男子坐在這樣的高樓中俯看城市全貌,不知回做何想。但一轉念,我不再認為自己能傷害到偉信,他那樣現實的人,是不會一個人到這種地方來消遣的。我笑自己。阿布看著我:「你常一個人說笑話給自己聽嗎?」我點頭:「自己說給自己聽,反應會快些,若是別人說,怕自己還沒反應過來,人家已經笑過了。」阿布笑笑,並不追問。
和阿布不常見面,半個月裡難得有一次,但每一次都會有不同的收益。不是經濟而是精神。他常來找我,和我坐在最高的茶秀裡聊天。他那個人,竟原來是幽默和博學的,而且,還是我恩師很喜歡的一個學生。很難想像,一個24歲的女孩子和一個35歲的男人之間竟有那麼多的話可聊。從歷史到攝影,從建築到設計,我們無一不談,而且開心。
偉信仍來找我,接我去吃飯,送我回家,仍沒有甜言蜜語,沒有禮物,偶爾送一兩支鮮花,我也無可無不可。他那樣正正經經的人,是永遠都學不會輕鬆做人的。不像阿布,一個35歲的人,仍然穿休閒裝,運動鞋,而且能穿得樣子好看,一點都沒有矯情的成份。我無意拿阿布和偉信比較,但我已經為了能和阿布聊聊天,推了偉信的幾次相約。
一天,恩師打來電話,說市文化宮正在舉辦攝影展,讓我去看。興沖沖地去了,卻在門口看到阿布領著一個小男孩。突然見是那麼地震撼,這麼多日子以來,我們相談甚歡,卻連他是否成家,是否有孩子都不知道。再想,也是了,一個35歲的男人如果還不結婚,也實在很難說得過去。我到底還是沒有走進,像是被誰打下馬來地落荒而逃。
第二日,阿布打來電話,說攝影展不錯,讓我去看。我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說「我昨日去過了。」阿布沒事兒一樣「我也去了,怎麼沒見你?啊,是了,我們不是同一時間。」我無力,「不,是同一時間,我看到你。」阿布在電話的那端沒有說話。我歎氣:「阿布,你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我想瞭解你。」
在最高的茶秀,阿布已經等在那裡。是一個人。是的他每次來見我都是一個人。所以,我喜歡上他,不是我的錯。「我看到你的孩子。」我這樣說。阿布點頭,看著我,他的眼睛從沒有如此坦誠。我本想問他為什麼一直沒對我說過,他已結婚,已有孩子,可是,這跟我們的交往有什麼關係?我們只是這座城市裡一對很談得來、能聽懂彼此的笑話、知道對方下一句要說什麼的朋友罷了。可是,真的如此嗎?我歎氣:「阿布,你的愛情是怎樣的?可否講給我聽。」阿布眼中的光彩退盡:「我不看愛情小說,不講也罷。」我不肯放過:「總不會一本都不曾看過吧?」阿布低下頭去:「那有什麼緊要?看了也只是書中的,不會是我的。」
阿布,阿布。我是否要求太多?除了那些遠於這個塵世的話題,我們根本就是陌生的路人。我盯著阿布。阿布終於講了他的故事。阿布的妻與他是青梅竹馬,阿布從小就想娶她為妻。可是,她離婚後嫁給了阿布,卻一直不曾愛他。孩子是女人離婚後帶過來的。我淒然,這個愛情故事我是看過的在《亂世佳人》中。阿布是白瑞德,而他的妻是絕世美女郝斯佳。我自知沒有郝斯佳的容貌與聰明,但白瑞德誰會不愛?我原諒了自己。
站在電梯中,我無意的看到阿布頭上有一根白髮,忍不住輕輕拔下來。阿布側頭看我,那一刻的眼神是如此溫柔。禁不住,我拉了阿布的手。阿布渾身抖了一下,但他沒有躲開。我們手拉著手走出高樓。在燈火熱鬧的街市,阿布握著我的手,不說一句話。我前所未有地安全。和偉信在一起,我們不是沒有拉過手,但感覺不同,只有新鮮和好奇。阿布一直把我送到家門口,而後,依然沒有一句話,鬆開我的手,轉頭離開。看著他強健的步伐,我沒有辦法說服自己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