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拉熱窩刺殺事件不為人知的細節:第一次失敗了
1914年6月28日是個星期日,這天早上,身為奧匈帝國皇位繼承人的弗朗茨 哈拉赫(Franz von Harrach)中校。更靠後的三輛車上則載著當地的警察以及大公和州長的隨員。
如畫的景象呈現在斐迪南大公夫婦面前,沿著河的兩岸是林蔭大道,直通薩拉熱窩市中心,再往遠處則是高達1 500多米的山巒,在半山腰上還星羅棋布著村舍民居。山的頂端有薄薄的積雪,只有一些杉樹與巨石點綴其間。在街道兩旁偶爾可見的清真寺和宣禮塔,則向人們述說著曾在這座城市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的奧斯曼文明。在市中心的大集市裡,錯落的小巷組成了這個由木頭和石頭搭建的「迷宮」,地毯商、菜販、馬販、銅匠……各行各業的人在這裡叫賣著。在集市的中心,一個由奧斯曼慈善教會組織經營的小屋裡,正在向窮人免費發放咖啡。儘管前一天剛下了陰冷的小雨, 但6月28日的這個早上,整座城市都沐浴在暖融融的陽光中。
對奧匈帝國來說,這個出訪的日期並不吉利。1389年的這一天,奧斯曼帝國的軍隊在科索沃戰役中擊敗了塞爾維亞王國貴族的軍隊,結束了塞爾維亞在巴爾幹地區的統治,並為日後奧斯曼帝國吞併塞爾維亞打下了基礎,這一天也被當地人稱為「聖維特日」。1914 年的這一天,整個塞爾維亞地區的相關紀念活動尤其熱烈而激進, 因為這是科索沃地區在經歷了第二次巴爾幹戰爭之後贏得「自由」以來的第一個聖維特日。「激勵著(塞爾維亞)一代又一代的科索沃聖火,現在已經熊熊燃燒起來。」黑手社在1914 年6月28日的一份記錄中寫道,「科索沃自由了!科索沃終於報了一箭之仇!」對於這個由塞爾維亞的極端民族主義者所組成的組織來說,斐迪南一行在這個時間來到薩拉熱窩,是對塞爾維亞乃至整個波斯尼亞地區的挑釁。
在斐迪南一行到來之前,已有 名恐怖分子隱匿在城市中的兩個據點。在斐迪南大公抵達的當天早晨,他們已沿著河岸就位。他們的腰間都綁著跟小蛋糕差不多大的炸彈以及12 秒引爆裝置,口袋裡則揣著上滿子彈的左輪手槍。為了做到萬無一失,他們才準備了如此充足的人力與武器,以便在其中有人被發現、被捕或刺殺失敗時立刻能有其他人繼續完成刺殺行動。他們每個人還隨身攜帶著一小包氰化物粉,這樣一來,當他們完成各自的使命後,可以給自己來個痛快的了斷。
與此相對的則是當地政府安排的完全不到位的安保措施。儘管曾被警告可能會出現恐怖襲擊,斐迪南大公和索菲依然乘坐著敞篷車沿著擁擠的、人盡皆知的既定路線行進。本應站在兩側人群與車隊之間起保護作用的警戒人員一個也沒有就位, 這讓車隊完全暴露在人群面前,甚至連貼身警衛團也不在身邊,警衛團長錯誤地與另外幾個當地官員一起乘上了車隊中的一輛車,而將自己的下屬留在了火車站。
大公夫婦對自己的安全也是毫不關心,在三天前,弗朗茨 斐迪南在當地一直以來是以難以交流和充滿警惕的狀態示人,而在他波斯尼亞之行的最後一站,他也想表現得更加「親民」一些。在過去的幾天中,他以總司令的身份檢視了波斯尼亞山地駐軍的情況,而此刻他想的是以繼承人的身份接掌哈布斯堡王朝的王位。
最重要的一點是,6月28日是弗朗茨 斐迪南身邊,而在這個奧匈帝國的海外附屬國,他們也能擁有與在維也納相比完全不同的感受。
車隊駛向市中心的楚穆爾亞橋,街道兩旁的民居和店舖牆面上都掛著代表哈布斯堡的黑黃相間的旗幟,以及代表波西尼亞的紅黃相間的旗幟。隨周圍的歡呼聲漸強,人群中的一個刺客穆罕默德巴希奇已手握炸彈蓄勢待發,這是千鈞一髮的時刻,因為一旦炸彈的引信被開啟,將會發出巨大的響聲引起周圍人的警覺,此時就將沒有退路,必須扔出炸彈。第一名刺客剛想拉開炸彈的引信,卻在最後的時刻感覺到了什麼人(或許是一個警察)站在了他身後,這讓他驚得愣住了,就像他1914 年想在火車上刺殺奧斯卡 波蒂奧雷克時一樣,這次的刺殺也失敗了。人群中的另一個刺客,也是第一個發起刺殺行動的是波斯尼亞塞爾維亞人查布裡諾維奇,當時他藏在靠近河岸的一側道路邊。他扔出了炸彈,聽到引信被拉響的聲音,大公的保鏢哈拉赫還以為是車胎爆了,但司機看到了迎面飛來的炸彈,趕緊猛踩油門。時至今日我們還不能確定,當時是斐迪南大公揮手擋開了炸彈,還是它打到了車的篷子上自己彈開了。無論如何,炸彈沒有落到預期的位置,而是在車的後方爆炸了,在地上炸出一個大洞,碎片也波及了周圍的一些人。
斐迪南大公對這個突發狀況表現出驚人的冷靜,轉過頭來一看,第四輛車已經停了下來。空氣中由於爆炸的衝擊波而瀰漫著濃重的灰塵和煙霧。除了索菲的臉頰被爆炸的碎片擦傷之外,他們二人並沒有受到其他傷害。第四輛車上的乘客雖也受傷,但都沒有生命危險,有些人還正想下車。受傷最嚴重的是波蒂奧雷克將軍的副官埃裡克 梅裡齊(Erik von Merizzi)中校,他雖然神志尚清,但頭部受傷, 流血不止。周圍的一些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也或多或少地受到了這次爆炸的波及。
查布裡諾維奇扔出炸彈之後,就吞下了隨身攜帶的氰化物粉,並縱身跳入河中,但這並沒有給他帶來一個痛快的「了斷」。毒藥過於劣質,以至於直接溶解在了他的嗓子和消化道,非但沒能致命,甚至可以說是讓他毫無異樣的感覺,而夏季的河水水位太低,不僅沒能淹沒他,就連推動他流走的水流程度都達不到。相反, 他只是滾落到了 米之下的河床上,並很快被聞訊趕來的一個店主、一個拿著手槍的理髮師和兩名警察制伏。
斐迪南大公非但沒有要求車隊立刻離開現場,還耐心地查看了一下傷者的情況,命令車隊繼續前往市中心的市政廳,並在回來的時候改道去醫院探望傷者。「這沒什麼的,」當時他說道,「這個人明顯是瘋了而已,咱們還是按照原先的日程安排進行。」隨後,後面幾輛車繞過冒著煙的第四輛車,再次組成了一連串的車隊向目的地進發。剩餘的刺客們仍然潛伏在自己的襲擊位置上,繼續等待下一個合適的機會。但他們實在太年輕且缺乏經驗,其中三個人在車隊靠近自己時都驚慌失措。其中最年輕的一個刺客瓦索 丘布裡洛維奇因為出乎意料地看到大公的夫人也一起在車上,在最後關頭像第一個刺客一樣僵在原地。「我沒有掏槍,因為我看到大公夫人也在那裡,」他後來回憶道,「我不忍心傷害到她。」刺客波波維奇也由於恐懼而沒有出手,他一直在指定地點準備行動。但由於他「在最後一刻被斐迪南大公的視線掃過時嚇破了膽」,所以並未實施刺殺。當他得知查布裡諾維奇扔出炸彈後落得那樣的下場時,他驚慌失措地藏到了附近的一個塞族俱樂部裡,並把自己攜帶的那個炸彈藏到了地下室的一個箱子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