瑣憶母親
從小就隨父親工作的調動而奔走,跟母親相處的日子總是少得可憐。即使在了一起,那時也不懂好好去珍惜。如今愈漸遠了,才急急去搜索那些塵封的記憶,去釋懷那份刻骨的感動。在外跌打的這些年來,受傷也好,受窮也罷,第二從小就隨父親工作的調動而奔走,跟母親相處的日子總是少得可憐。即使在了一起,那時也不懂好好去珍惜。如今愈漸遠了,才急急去搜索那些塵封的記憶,去釋懷那份刻骨的感動。
在外跌打的這些年來,受傷也好,受窮也罷,第二天都照樣把笑容和堅強貼到臉上,可是,心靈深處卻一直留著一塊很柔弱的地方,一觸碰就好痛好痛。
隨著慢慢長大,心漸漸有些複雜了,偶爾也覺得自己像漂泊的郵件,不知道要寄往何方。越是這種彷徨的時候,我總是下意識地就去重溫一些幼時與媽媽相處的情景。那時我和姐姐才兩三歲,家中大人自是成天在山地裡忙碌,我們則單純地過著小孩子的生活。晚上他們做累了,我們也玩累了。我常常等不到吃飯,就在飯桌旁的長凳上睡著了,飯熟才被推起來。我總愛鑽進媽媽懷裡,鬧著要她喂,急急地等著,沒料她的饋贈竟是茄子皮或者一片菜葉什麼的放在我小小的鼻尖上。這時,我總是一骨碌就爬起來……
很安慰,也很奇怪,似乎媽媽總在若遠若近的距離裡,用這些深埋心中的微小記憶來呼喚我,讓我感到安詳與平靜。
可惜的是,這樣的時候並不多。4歲半那年,我開始跟著父親在學校唸書。偶爾逢著星期日才回家一趟。這使我與她一起的日子顯得更為珍貴。當然,這並不妨礙她對我的愛。可家中農活太多,母親又是個裁縫,我們不可能有太多很親近的時候。這也是長大後的一大遺憾。因為打那時候起,我竟再沒能跟媽媽撒過嬌。也許也曾有那樣的機會,只是由於分開的太久,小孩子不容易適應突然的親近;另一面,我媽不屬於太感性的那類母親。她甚至有點酷。她的愛有時比父親的愛更含蓄。我那時不懂什麼,就老擔心她不怎麼愛我,因為她似乎沒有吻過我。
在大學裡打電話回家,媽媽也總是言語不多,記得好多回我開玩笑地問她想不想我,她也一帶而過。或者乾脆反問我:有什麼好想的?越是這樣,我就越不甘心,就越是固執地問個不祝終於等到電話那頭說:「傻丫頭,媽怎會不想你呢?」心裡那塊柔弱的部分才驟然鬆弛,眼淚又來了。卻很有一種滿足的味道。
在高三那時,媽媽被確診為甲亢,病史居然有5年之久!聽醫生說,這種病不怎麼好治,幾個療程下來一般有兩樣結果:一種是很幸運的康復,另一種是終生吃藥。我媽就屬於後者。甲亢病是一種富貴病,要求較高的營養,不能操心,不能太累……
可現實所迫,而且媽老是想得太多。後來她不能再接布料做衣服了,就把縫紉機搬到了街邊。因為縫縫補補還可以貼家用,也能省著父親的教學薪水來供我上學。
偏偏我身體素質很差,又老是生病,那年我就留了下來。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心裡都好難過,家裡人也都不好受。在第二個高三里,媽曾讓姐姐帶話給我,說我的生命就是她的生命,我的希望便是她的希望,她可以為我生,也能為我死!我很震撼,更多的是吃驚。母親是沒什麼文化的,怎麼會有那樣一番驚人的話語!姐還告訴我,半年來,媽老去廟裡拜佛,說是求菩薩把我會得的病都轉給她。
那年我第二次明白,什麼叫用生命去愛一個人——第一次是因為一位朋友,他媽媽有心臟玻他的出生,是他媽媽用生命換來的。
曾聽過一個關於母親的小故事。一所小學裡舉行演講比賽,題目是「我的媽媽」。開始上台的孩子們都誇自己的媽媽工作如何努力,怎樣疼自己。而最後那個小孩卻說:「媽媽很忙,一天到晚都在洗衣、做飯,沒時間陪我玩,可我和爸爸都愛她……」低低的幼稚的童音引得台下的母親們落了淚。
一直以來都有種衝動,想去那所農村小學。我要親身扮演一回那位最後上台的孩子。
我想,我會最能懂得那個小孩子和他平凡可敬的媽媽。因為,儘管生命的這二十載裡頭,真正與母親一起走過的時間並不多,但我從來都沒有懷疑過我們之間的愛,我永遠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塊肉,早在生命之初,我們就注定了一世的母女情。
其實,從初一寫《媽媽的微笑》開始,我每年都要寫母親。每次都會在上年的基礎上,或添或減。一直到現在。我想,若不刪改那些幼稚的文字,也該有本《母親傳》「問世」了吧。有時我真恨這文字竟是世界上最沒用的東西!因為儘管我有其它的文章發表,卻始終都沒能寫好過自己的母親。
然而近年來,家裡接連出了好些意外與變故。母親的性格也逐漸有異於從前了。作為女兒,我能感到她的那份傷痛。卻只能勸她為身體多著想一些,別因精神刺激讓病再加重下去了。很無力。
……
始終很留戀小時候與母親相處的點滴,習慣去感受那些如歌的記憶一齊湧上心頭。伴著她的一笑一顰。「惟憐一燈影,萬里眼中明」。在我年輕的生命裡,母愛之燈永遠閃亮,在一派肅穆中伴我成長。一直以來,我總想對媽媽說:
媽媽,假如有來生,我頭一個還愛你,不為你多好,就為你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