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貪歡我失去了肚裡的孩子
有些愛,是不經抖落的,因為它有多美好,就有多脆弱。
它適合用心來收藏,藏在生命最深處……
A
大雪天裡的相識
1994年,我中專畢業被分到鄭州一家單位上班,因為離家遠,我住到了在鄭州的叔叔家。而嬸嬸整日冷漠的眼神,讓我真正體會到了寄人籬下的感覺。
在叔叔家,我總是小心翼翼,生怕做錯事、說錯話,惹得叔叔嬸嬸不高興。而剛到鄭州的陌生感,又加上沒有朋友,心中時常會湧出孤寂、酸楚的感覺。那段時間,我有事沒事總愛待在單位,只有在那兒,我才能感受到一點快樂和平靜。
那時,整個部門就我一個單身女孩,這自然引來許多單身男同事的目光。可最後,我總以年齡小不想考慮這些問題為理由婉言拒絕,因為假如我這麼快談戀愛,嬸嬸肯定會對我家人說我剛去單位不好好工作,就知道談戀愛之類的話。可愛情沒有因為我的顧慮而遲疑,而是在不經意的時候,悄悄地來了。
1995年冬天的一天,雪下得很大,我們幾個同事都沒有回家,一起去單位附近的小餐館吃飯。那天中午飯店裡人特別多,我們幾個就站著等位置,誰知一個服務員被剛起來的客人一碰,整盤熱菜正好撒在我的身上。
「對不起,真不好意思。」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跑了過來趕緊給我賠不是。看這個小老闆這麼誠心地道歉,我也就沒有說什麼。
吃完飯,我們要走的時候,這個小伙子給我們的飯菜打了五折。或許是他的態度讓我多少對他有了一些好感,於是我仔細打量了他一番,算不上帥氣的臉上總帶著燦爛的笑容,不高的個頭讓人看起來精神、幹練。
後來一段時間,我們單位只要有聚餐就會來這家小店,一來二去,就和這個小伙子漸漸熟了。閒聊中,我才知道他叫黃健,並不是這個飯館真正的老闆,只是剛畢業來這裡幫哥哥嫂子一段時間的忙。
我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的有意安排,在黃健就要回老家新鄉的時候,竟給了我們單獨見面的機會。
1996年春節前一個星期,我和幾個同事又去他們的餐館吃飯,回到單位,我發現自己有份重要的材料忘在餐館裡了。我趕忙回去拿,誰知剛走到樓下就看到東張西望的黃劍我跑過去跟他打招呼,只見他拿出材料問我:「這是你們落下的東西吧?我想可能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就給你們送過來了。」看著他氣喘吁吁的樣子,我心裡竟生出一種特別的好感。
我不好意思地跟他道了謝,而他則笑著對我說:「為美女效勞是我的榮幸。」雖然知道這只是玩笑話,可我心裡還是一陣悸動。
我們在樓下聊了一會兒,他告訴我說他過幾天就要回老家了,以後見面的機會就少了。聽著他的話,我心裡竟忽然生出一種失落感。最後,我們互留了地址。
B
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一個星期後,我收到了黃健寫給我的信。他在信中說了他最近的生活情況,還說在鄭州這段時間他最大的收穫就是交到了我這個朋友。看著他的信,一種從未有過的甜蜜感頓時湧上心頭。就這樣,我和黃健開始了書信聯繫。
幾個月的通信,我們對彼此也有了進一步的瞭解。在信裡,我們互訴衷腸,雖然沒有寫什麼露骨的話語,但從他的字裡行間我都能感到他對我的思念與牽掛。
1996年夏天,單位給我安排了一間單身宿舍,我從叔叔嬸嬸家搬了出來。雖然離開了那個是非之地,但一個人生活得平淡而孤寂,總讓我覺得難熬。於是,我把黃健的信當成了生活中最期待的事,每天都要到通信室老張那裡問有沒有我的信。時間一長,連老張都開始開我玩笑說:「慧蘭,你一天不來,我就覺得這天跟沒過完似的。」
1996年9月份的一天下午,我感冒了,還有點發燒。一個人躺在逼仄的宿舍裡,想著家人,想著黃健,我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慧蘭,你的電話。」就在這時,我聽到了老張的聲音。我拖著沉重的身子來到了通信室,「喂,誰呀?」接過電話,我無精打采地問道。「蘭蘭,你怎麼了,聲音怎麼變了。」一聽是黃健的聲音,我立馬打起了精神,可聲音卻不自覺地哽咽了。本來不想告訴他我感冒的事,怕他擔心,可在他追問下,我還是交代了實情。「天!你也感冒了?我也感冒了,你說我們是不是心有靈犀呀,連感冒都要一起。」接著,他又逗我說:「我們這叫同病相憐,有福同享,有病同擔。」聽著他的話,我知道他是在逗我開心。或許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吧,我忽然覺得身體輕鬆多了。
第二天,我的病有了好轉。剛走到單位門口,就遠遠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手裡還拎著一大兜水果,走近一看竟是黃劍我趕忙跑了過去,看著黃健凍得通紅的臉,我旁若無人地拉住了他的手,看著幾個月沒見的他,我感動得半天沒說出話
「傻丫頭,別老站著呀!我都快凍死了。」直到他先開了口,我才反應過來,趕忙帶他回宿舍。一路上,黃健問我病好了沒有?囑咐我要保重身體,這讓我覺得自己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回到宿舍後,我和黃健不自覺地緊緊抱在了一起。就在那一刻,我知道我們倆這輩子是分不開了。
C
失去孩子,失去了婚姻
1997年,黃健通過努力把工作調到了鄭州,我們終於在一起了。
沒多久,他就把我們的事情告訴了他們家裡,雖然他父母有些嫌棄我家的條件,但見兒子喜歡,也沒有多反對什麼。
1998年9月19日,我和黃健結婚了。新婚的那天晚上,我問他:「你媽那麼重男輕女,假如我們以後生個女孩怎麼辦?」
「那就再生,直到生到男孩為止。」他嬉皮笑臉地說。「什麼?」我很生氣,說:「聽說女人生孩子就像死過一次一樣,你捨得呀?」
看到我的樣子,黃健一下笑翻了,抱著我說:「傻丫頭,男女都一樣,我都喜歡。不過,如果你不給我生,我可就不要你了。」
可誰能料到,我們的玩笑話,竟變成了事實。
我和黃健的婚姻生活像大多數人那樣,從激情浪漫漸漸趨於平淡,但我還是覺得很幸福。唯一的遺憾是,我們結婚三年,始終沒有孩子。每次看著黃健父母期盼的眼光,一種負罪感總會油然而生。為此,我和黃健不止一次去醫院,可肚子就是沒有動靜。
每次黃健都安慰我說,我們還年輕,沒什麼的。可時間長了,他的父母開始嘮叨起來,甚至說想讓我們領養一個孩子,我和黃健堅決反對,他們才肯作罷。
2001年4月,我終於盼到了生命裡的春天,我懷孕了。只是,沒想到春天會這麼短暫。
五一假期,我們單位的幾個很好的姐妹商量去郊區玩。雖然黃健有些不同意,但想著我這幾年拚命吃藥看醫生吃了不少苦,也該放鬆一下。再加上懷孕也三個月了,已經相對穩定,所以就同意了。
那天我們幾個玩得很開心,可誰知晚上回來我下面就見了紅。第二天早上去醫院,醫生搖頭說:「孩子保不住了。」醫生的話,像是給我宣判了死刑。這個來之不易的孩子,就因我的一時疏忽沒了,我不知道以後該怎麼面對黃健和他家裡的人。我哭得很傷心,可黃健看著我什麼也沒說,我從他的眼神裡看得出來他是在埋怨我。
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我真想死了算了,可我想就是死也要先得到黃健的原諒。
回到家裡,我和黃健都覺得無話可說。在婆婆眼裡我成了殺害她孫子的罪魁禍首,她覺得如果不是我貪玩,她的孫子就不會沒了。從那以後,婆婆雖然也照顧我的身子,但她不再理我。我知道,他們都在埋怨我,怪我。
日子還在一天天過著,只是我們閉口不再說孩子的事。我想,如果盡快再懷孕,或許就能改變他們的態度了。可兩年過去了,我的肚子依然沒有任何動靜。面對黃健和婆婆的冷漠,我再也忍受不了了。
2003年6月的一天,我在桌上放了一封信就去上班了。信裡,我對黃健說,我知道你從心裡仍然不能原諒我,而我每天也在痛苦中煎熬著。結婚這麼多年,我始終沒能給你生個孩子,是我對不起你。我們還是分手吧!那天,我一整天都沒有心思工作,想著晚上回去黃健會如何宣判我們的婚姻。
下班後,我懷著忐忑的心情在馬路上遊蕩了很久。當我打開家門後,就看見黃健坐在客廳等我,他說,你的信我看到了,既然你也這麼痛苦,那我們就離婚吧。聽著他的話,我知道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2003年7月14日,我和黃健辦了離婚手續,而荒唐的是我們依然對彼此還有很深的感情。去年,我從好友的口中得知了黃健結婚的消息,除了祝福,我不知道還能為他做些什麼。
事隔多年,我依然會時常想起和黃健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因為有些愛,是不經抖落的,因為它有多美好,就有多脆弱。它適合用心來收藏,藏在生命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