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吉尼亞·伍爾芙的《到燈塔去》小說講的什麼故事?《到燈塔去》劇情簡介
弗吉尼亞沃爾芙的《到燈塔去》,篇幅不大,人物不多,屬小說類。但裡面沒有通常小說中的大起大落,沒有傳統意義上的曲折情節;書中說的都是極為尋常,極為普通的事情,實為兒女情長,還相當繁瑣細碎;可讀完後,想到的,是使命。
能把日常生活、日常情景、歲月的日常流逝,用清泉般的明澈文字,洗盡塵沙,透出永恆,非有一種使命感催促不可。
或許可以說,有人來到這個世間,是帶著使命的。
這些人,好像是專門為了某件事情而來,某件總是追著他們、讓他們一生夢牽魂繞的事情。對他們而言,食盡人間煙火,就是為探明某些事理;因此,任何牽掛,任何誘惑,都無法讓他們從心上抹去,從手中放下這件事情。他們一準是聽到了遠遠傳來的呼聲,喚起內心中無名的悸動;非要把人、把世界、把人同世界之間的究竟,說出個來龍去脈。
造物神也偏愛他們,給了他們天分,又給了他們發揮這一天分恰好所需的心靈磨難;給了他們靈性,也給了他們守住這靈性的執著。讓他們,把自己或長,或短,或曲折跌蕩,或平靜無奇的一生作背景,寫下一本本傳神、傳世的書,點撥著代代後人的心路歷程。
弗吉尼亞沃爾芙一定知道,她自己身上就負有這一使命。或者說,造物神一定選中了這位女子。她父親曾是知名的文論家,造詣頗深。她從小就接受熏陶,在父親書房博覽群書。可母親卻早早地離世,讓她在小時候,就體會到親人離喪帶來的人生無常,年少的內心過早承受命運的嚴峻,變得異常敏感。
長大後,她的家中,彙集了一群談吐不凡,文思動人的才子。這些人常在沃爾芙家聚會,高談闊論,一談就到深夜。他們中有畫家、有小說家、有理論家、有詩人,其中大名鼎鼎的有福斯特、凱恩斯、艾略特,還有羅素,人稱「布盧姆斯伯裡圈子」,在文學史上,傳為佳話。
她的身邊,更有一位體貼入微的丈夫倫納德。情緒低落時,給她鼓勵;作品完成後,作她的第一個讀者。起初,她不大自信,不知自己的作品寄出後,是否採用;更無法鼓起勇氣面對退稿。於是,倫納德買了打印機和排字機,決定兩人練習排字印刷,自辦一家出版社,出版沃爾芙的作品。這家夫妻經營的出版社辦得很是紅火,出版的作品中,有曼斯菲爾德、艾略特、勞倫斯、弗洛伊德等人的作品。
從開始,沃爾芙瞄上的就是先人們的經典傑作。可她又覺得,先人們所用的手法,似乎已不夠用了,要躋身這些大師的行列,就要有自己的獨到之處。也許是天賦使然,她試筆不久,就找到了,並在1927年出版的《到燈塔去》充分展示了自己的獨特風格:用散文的語言寫小說,用詩的意會駕馭散文的語言。在她充滿詩意的語言中,在她對深層意識的探索中,最了不起的,是她的細心。
好了,小說這個文學形式,經一代代巨匠精雕細鑿後,自沃爾芙這位才女出道,便大為改觀。
《到燈塔去》中有一幕夜色降臨,她寫成這樣:「所有的燈盞都熄了,月亮沉下去,細雨輕敲著屋頂,巨大的夜潮湧了上來,好像一切都將淹沒在這夜的大潮中。黑暗從門孔,從窗縫滲了進來,無聲飄過窗簾,潛入臥室。這邊,淹沒了陶罐和花盆;那邊,吞掉了花瓶中的紅黃花朵……」
瞧,夜晚在她筆下,不作故事的背景,不作情節的過渡,也不作氛圍、情緒的烘托;這夜晚本身,就是人對日常的點滴感受、對命運的沉沉掂量、對人與人、人與命運的種種交錯複雜的體悟、這個大故事的一部分。對於這暗夜作何象徵,評論家們各有所見,一說是象徵黑暗的勢力,一說是象徵大自然對生命的摧毀,還有說是象徵人對命運的無可奈何;點評得十分熱鬧。
不過,先把象徵放在一邊,單說從門孔、窗縫這等細微的地方看到夜的絲絲滲入,就非得有一種冷靜旁觀生活,內心又極為敏銳的感觸,方能如此精細。在暗夜漫天湧來時,還能看得如此詳盡,又得有何等的從容,而且是一種深知宿命,又不畏宿命的從容。
其實,可以暫且不理會評論家關於象徵、結構、流派、時序交錯等技巧方面的分析,也不必去糾纏書中人物性格起因和行為後果,情節的發展和結局,只要靜下來,像作者一樣,把身外之物,把塵世紛擾一概擋在窗外,潛心讀下去。只當是在一個尋常的夏季傍晚,悄悄走進一個海邊人家,在這家人全然不知的情況下,凝神靜氣,看他們日常生活中的喜怒哀樂;再貼近些,看他們喜怒哀樂後面最細微的情感(情感博客,情感說吧)紋路,最微小的心緒波動。興許,從中能感到超越時空、人所共有的通性,某種可稱作永恆的東西,深受觸動。
同時,品味沃爾芙用流暢的文筆,把人轉瞬即逝的想法、和深藏在意識底處的念頭,這些幾乎難於形之於筆墨的、人的至細至微的心緒波動,轉成詩意的貼切比擬,使之躍然紙上。
《到燈塔去》這部小說,人物只三、五個人:拉姆齊夫人、拉姆齊先生、小兒子詹姆斯、畫家莉莉等。背景用一句話便可概括:夏天,拉姆齊一家及朋友到海邊度假。情節更是簡單:小兒子詹姆斯纏著爸爸乘船出海,去看島上的燈塔。父親嚴厲而又刻板,生硬地告訴詹姆斯明天天氣不好,去不了;一下子打破了詹姆斯多少天來一直鼓著的期盼,讓兒子滿心忿忿。
於是,引出了拉姆齊夫人。
「『行,當然行,如果明天天氣好的話。』她說,『不過,你得像小鳥那樣早點起床。』」
小說開篇,第一章第一節第一句,就是拉姆齊夫人對兒子這樣說。既是對丈夫不近人情的委婉責備,也是對無端受屈的兒子的安撫。
第三節開始,母親又對兒子說:「『也許,明天天氣會好的。』她邊說,邊撫摸他的頭髮。」
到第五節開頭,仍是母親對兒子說:「『即便明天天氣不好,也還有機會。』」
弗吉尼亞用這多篇幅,巧布安排,讓母親一遍遍換著口吻安慰小兒子,不讓他失望。書中後來出現了這樣一個情景,寫拉姆齊夫人給兒子講故事,哄他睡覺,更具匠心:
「故事已經讀到結尾,但她的聲音沒有出現一點點變化。她把書合上,看著兒子的眼睛,就好像自己編出來似的,補上了故事的最後一句:』他們在那裡,一直生活到現在。』
「『故事講完了,』她說。她在他眼裡看到,對故事的興致消失了,另有事情出現了。一些好玩、朦朧,像光的反射一樣的事情,馬上讓他睜大了眼睛,顯出驚歎。她轉過身,眺望海灣,遠處,確確實實,先看到兩條短的光束,接著是一條長長的光束跨過海浪,燈塔亮了。
「很快,他就會問,『我們明天去看燈塔嗎?』她只好說,『不行,我們不去,爸爸說不去。』幸好,米爾芙這時進來喚他去睡,轉移了他的注意力。但他給抱走時還不時回過頭來。她肯定他是在想,我們明天不去看燈塔了。她覺得,這件事他一輩子都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