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於蒙田的評價如何 他最後的歲月中都做了哪些事情
最後歲月
蒙田曾想要做到世界上最難做到的事:過自己想過的生活,享有自由,而且變得越來越自由。蒙田已到了50歲,他認為自己已接近這個目標。然而一件不尋常的事發生了:恰恰是在他打算不再過問世事和專注自己生活的現在,世界卻在尋找他。
1581年9月7日,他接到一封信,此信通知他:「在一致贊成的情況下」他被任命為波爾多市市長——而他本人並未參與其事,來信請求他出於「對我的這個祖國的愛」接受此重擔——對蒙田來說這確實是重擔。蒙田當時似乎還沒有下決心要放棄自由。他覺得,自己作為一個身有疾患的人,而且被自己的膽結石折磨得死去活來,甚至有時想到要自殺。
可是他剛一回到自己的古堡,就看到了國王亨利三世的親筆信,信上寫的日期是1581年11月25日。這封信相當清楚地把波爾多市民們的僅僅只是一種願望變成了一道命令。對國王的這樣一道命令不可能有任何違抗。就像他非常不願意地從父親那裡繼承了膽結石症一樣,他現在也是非常不願意地繼承了他父親的這筆遺產——市長的職位。
他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告誡他的選民們:他們不應該期待他會像他父親那樣毫無保留地獻身,他曾親眼看到自己的父親「在公眾事務的糾纏中心靈受到痛苦的煩擾」。蒙田雖然瞭解自己不記怨仇、沒有野心、不貪錢財和厭惡殘暴,但蒙田也知道自己的缺點:他的記性差、缺乏警惕、缺乏經驗和魄力。正如他的一貫作風一樣,蒙田決心為了自己,繼續保持他最後剩下的、最優秀的、最珍貴的品質,那就是:以最大的認真和忠誠履行自己的職責,但不會做更多的事情。為了向外界表明他不會離開自己的生活,他沒有在波爾多市安置自己的寓所,而是繼續住在蒙田田莊自己的古堡裡。看來,他在那裡為市長這個職位所投入的精力、勞累和時間,僅僅是別人的一半,不過,由於他的靈敏的眼光和關於世界的淵博知識,他的業績卻總是超過任何一個人。1583年7月,他的第一次市長任職期滿以後,他再次被選舉為任期兩年的市長,這證明他此前所做的工作是令人滿意的。
以前,那些有權勢的人曾帶著某種不信任對蒙田觀察多年,那些搞黨同伐異的人物和職業政治家們一直對蒙田不信任。他們責備他在這樣一個「全世界的人都大有作為」的時代裡——正如蒙田自己所說——不積極主動。以前,他沒有和某個國王親自結交,也不參加某個派別和某個群體。他在那個不是站在這一邊就是站在那一邊的時代裡——即在法國受到胡格諾派取得勝利的威脅、或者法國受到胡格諾派被剷除的威脅這樣的時代裡——是不會被重用的。可是現在的情況大不同於以前,在遭到內戰的可怕蹂躪之後,無黨無派突然在政治生活中變成了優點,而這位始終不受偏見和錯誤判斷影響的蒙田——由於他這樣的優點和自身的聲譽曾一直剛正不阿地置身於派別鬥爭之外——便成了理想的調解人。法國的形勢有了令人矚目的變化。安茹公爵去世後,根據薩利法典,那瓦爾王國的國王亨利·波旁(亦稱那瓦爾的亨利,即後來的法國國王亨利四世),作為喀德琳·美第奇太后的女婿成為法國國王亨利三世的王位合法繼承人。但是,這位那瓦爾的亨利是胡格諾派教徒,而且是胡格諾派的首領,因而他和要鎮壓胡格諾派的法國朝廷嚴重對立。10年前,要在聖巴托羅繆之夜屠殺胡格諾教徒的命令信號就是從法國王宮的窗戶發出去的。再說,吉斯領導的反胡格諾派也要竭力阻止這次按照法律程序的王位繼承。由於那瓦爾的亨利現在不打算放棄自己的權利,倘若他不能和執政的法國國王亨利三世達成和解,那麼一場新的內戰似乎不可避免。為了這項必須確保法國和平並具有世界歷史意義的偉大使命,像蒙田這樣一個人是理想的斡旋者,這不僅和他的寬容的信念相稱,而且也因為他本人既是國王亨利三世信賴的人,也是要求繼承王位的那瓦爾的亨利信賴的人。是友誼把蒙田和這位年輕的未來法國國王聯繫在一起。
1584年,那瓦爾的亨利帶著40名貴族和他的全體僕人作為隨從到蒙田古堡來看望蒙田,他就睡在蒙田自己的床上,他把極其秘密的任務托付給蒙田。若干年以後,當亨利三世和這位未來的亨利四世之間再次出現危機——而且是最最嚴重的危機——的時候,這兩位君主恰恰又一次把蒙田召來擔任他們的斡旋者。
1585年,蒙田第二次任波爾多市市長的任期就要結束。為了他的光榮卸任,人們原本會獻給他各種榮譽和讚美之詞,可是命運卻不願意為他準備如此美好的去職。在再次煽起的胡格諾派和天主教同盟的激烈內戰中,當波爾多市面臨危險的日子裡,蒙田曾一直勇敢和堅強地嚴守崗位。他為這座城市做好了防禦準備,進行了武裝,白天甚至夜裡都有士兵守衛。然而,面對另一個敵人——面對那一年在波爾多爆發的鼠疫,他不得不狼狽出逃,他把他的這座城市丟下不管了。對蒙田來說,他把自己的健康看成是最重要的。也許他不是英雄。我們今天已不再能夠想像鼠疫在那個時代意味著什麼。我們只知道,鼠疫到處成為一個逃亡的信號。在不到6個月的時間內,在波爾多這座城市裡就死去了17000人,佔居民的一半。在蒙田的家裡也發現了鼠疫,於是他決心離開自己的家。他們——年老的母親安托瓦內特·德·洛佩、他的妻子和他的女兒全都準備出去逃難。他遭受到重大的財產損失——他不得不撤走家中所有的人,而把房舍沒有任何保護地留在那裡,以至任何人都可以隨心所欲地拿走自己想要的東西——大概也拿走了不少。他沒有穿大衣,只穿著原來身上的衣服就逃出了家門,再說,他還不知道該逃向何處去呢,因為沒有人會收容從一座鬧鼠疫的城市裡逃出來的一家人。「在鼠疫面前,朋友們互相害怕,他們自己嚇自己,一旦有親友要投奔這一家,這一家就恐懼萬分;一旦在同行的人群中有一人開始抱怨自己的指尖感覺疼痛,其他的人就突然變換住處。」他把波爾多市的全部行政管理工作托付給那些宣過誓的市政官吏們了;而那些市政官吏們卻在此期間一封接著一封地給蒙田寫信。看來,他們對蒙田的出逃感到憤慨,他們要求蒙田回來,最後他們通知他,他的市長任期已滿。但蒙田最終也沒有回去參加規定的卸任儀式。
雖然在狼狽地逃避鼠疫的過程中,一些榮譽、一些讚美、一些尊嚴失去了,但「人」被救出來了。1585年12月,鼠疫已被消滅,蒙田在經過6個月的顛沛流離之後重又回到自己的古堡,並且重又拿起那件舊工作:尋找自我、認識自我。他開始撰寫新的一卷《隨筆集》——《隨筆集》第三卷。除了膽結石的病痛之外,他擺脫了各種煩惱事,他又有了安寧。但是,世界還要再召喚他一次。那瓦爾的亨利和亨利三世之間的緊張形勢已變得劍拔弩張。國王亨利三世為反對這位王位繼承人派遣了一支由儒於斯指揮的軍隊,而那瓦爾的亨利卻於1587年10月23日在庫特拉附近全殲了這支軍隊。那瓦爾的亨利現在完全可以作為勝利者進軍巴黎,用武力取得繼承王位的權利,或者甚至直接用武力奪取王位。但是,他的智慧警告自己,不要為獲得成功而孤注一擲。他願意再試一次談判。在庫特拉戰役後的第三天,一支隊伍騎著馬向蒙田古堡奔跑而來。為首的人要求允許他立刻進入城堡。他,就是那瓦爾的亨利。他打算在自己取得勝利以後到蒙田這裡來尋求建議:如何用外交手段,即用和平的手段最佳地利用這一次勝利。這是一項秘密使命。蒙田作為斡旋者應前往巴黎,並向國王亨利三世提出他自己的建議。這件事後來確保了法國的和平,也確保了那瓦爾的亨利自己的彪炳千秋的英明,這件事就是:那瓦爾的亨利皈依天主教。
蒙田立刻啟程,那還是冬天。他剛抵達巴黎——亨利三世當時不在那裡——他就被捕並被監禁在巴士底獄。雖然他在獄中只待了一天,因為喀德琳·德·美第奇太后立刻讓人把他釋放了,但是這位到處尋找自由的人卻不得不以這種形式再體驗一次自由被剝奪的滋味是什麼。出獄以後,他為了和亨利三世進行商談,便前往沙特爾、魯昂、布盧瓦。隨著這次使命的完成,蒙田的為官方服務宣告結束,他又回到自己的古堡。
如今,這位身材矮小的老頭坐在這座古堡的塔樓上自己的書房裡。他已經老了。頭髮脫光了,只露出一個圓圓的禿頂腦袋。自從漂亮的栗褐色的鬍鬚開始灰白以來,他就把鬍鬚剃掉了。周圍一片空蕩;年邁的母親年近九十,依然像幽靈似地在房間裡走來晃去。兄弟們都已不在這裡,女兒已出嫁並已住到女婿那裡去了。1590年,那瓦爾的亨利——蒙田可曾是他的朋友和顧問——已成為法國國王亨利四世。現在,蒙田只需迅速趕往人群蜂擁的王宮,他肯定會在這位他曾經替他出過主意——而且是非常好的主意——的國王那裡享有最崇高的地位。然而蒙田什麼也不想要。他僅滿足於用一封信向國王致以問候並請求原諒他沒有前來出席加冕典禮。他提醒國王要寬大為懷,其中寫了這樣一句文筆優美的話:「歷史上一位偉大的征服者能引以為榮的是:他給予那些被他擊敗的敵人們那麼多的理由來愛他,就像他給予自己的朋友們那麼多的理由來愛他一樣。」
評價
愛默生在日記中提到《嘗試集》:「剖開這些字,會有血流出來;那是有血管的活體。」 (Cut these words, and they would bleed; they are vascular and alive.)
尼采談到蒙田:「世人對生活的熱情,由於這樣一個人的寫作而大大提高了。」 (Dass ein solcher Mensch geschrieben hat, dadurch ist wahrlich die Lust auf dieser Erde zu leben vermehrt worden.)
房龍在評價蒙田《隨筆集》時說:大臣們的演講和政治哲學家的論文極少受人歡迎,但蒙田的書卻在以智慧之士
座談會的名義下聚在一起的文明人中閱讀、翻譯和討論,並且持續達三百多年之久。
德·塞維尼夫人對蒙田的魅力讚不絕口:「我有許多好書,蒙田當屬最佳,他們絕對不會愚弄你,你還需要什麼呢?」
查理·索雷爾稱這部作品是「宮廷和世界的日常教科書。」
孟德斯鳩說:「在大多數作品中,我看到了寫書的人;而在這一本書中,我卻看到了一個思想者。」
伏爾泰在駁斥帕斯卡爾時大聲讚美蒙田:「蒙田像他所做的那樣樸實描述自己,這是多麼可愛的設想!因為他描繪的是人性……」
盧梭對蒙田持保留看法,他不喜歡蒙田起伏多變的文筆。而百科全書派作家則把蒙田當自己人看待。
德利爾指出:「他善於像哲人那樣講話,像朋友那樣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