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時代的短信愛情
我一直以為,手機短信聊天是那些無聊的人在無聊的時候玩的一個無聊的遊戲。
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個狹小而虛幻的世界裡遭遇一段美麗而憂傷的感情。從偶然的相遇到傷痛的道別,僅僅只有十天時間。可那是怎樣的一段感情經歷,怎樣的一段心路歷程,怎樣的一段心靈抉擇啊!
在這個燥熱得令人無所適從的夏季,我的感情再次遭到重創。我對婚姻絕望到了極點,心情也冷到了極點。風之雲,卻在這個時候闖進了我的世界。
我不想把自己的苦悶和傷痛用喋喋不休的講述去換取別人的同情或憐憫,可又沒有其它渠道宣洩。
百無聊賴中,我開始在以前不願去多碰的網絡世界裡遊蕩,像一個穿著一襲黑衣在漆黑的夜裡飄來飄去孤獨絕望的幽靈。網上有一個手機短信聊天廣告,打扮得像一個花枝招展的女妖,鬼魅地向我招手誘惑。以前我會毫不猶豫地把窗口關掉,可這次卻鬼使神差,把自己的手機號碼輸了進去。
不久便不停的有人給我發短信息,以前很寂寞的手機變得空前熱鬧起來。但接下來那段時間工作特別忙,沒有更多的時間去理睬。直到九月上旬的一天,當我處理完公務準備下班的時候,手機的短信提示響了一下,我打開一看,上面寫著:「武漢的風之雲先生想同您聊天。」風之雲,風中飄著的一朵雲,這個與我在同一座城市的他,會是怎樣的一個人?一陣好奇,我便回了短信過去。很快他又傳短信過來,告訴我他是一家單位的總工程師,出於好奇參加了手機聊天活動,按照輸入的條件,電腦向他推薦了我。接著他問道:「為什麼你的名字讓人感覺歷盡滄桑?」不經意的一句話,讓我的心一陣悸動和傷痛,也讓我一下子對他產生了親近感。但我不想對一個陌生人談我的事情,便回道:「讀過《詩經》嗎?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我出生在一個風雪交加的冬天。」就這樣,在這個乍涼乍熱的夏末秋初,我與風之雲在手機短信這個狹小的空間裡偶然相遇,開始了我們浪漫而溫馨的交流。我們並不知道對方的真實姓名、年齡、工作單位,但象事先有約定一樣,都沒有刻意去打聽。我們象認識了很久的老朋友,在手機上一聊聊到晚上十點多。
第三天我要到西北的一個城市參加一個全國性的會議。臨走前,我給他發了一個短信,告訴他我要出趟遠差。在隆隆的火車馳騁聲中,我收到他的回信,說他現在正在湖北西部的一個城市,得知我出差,說了許多問候祝福的話。那些淺淺的祝福,那些很平常的問候,那些只有對自己至親至愛的人才有的叮嚀,讓我那荒蕪很久的感情世界裡有一股暖流在暗暗湧動,有一種情愫在悄悄滋長。我突然好想好想認識他。信息發過去,他爽快地回復說:「也想認識你。你是什麼樣子我都不會意外的,況且我有信心。」可是,對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我有勇氣去見他嗎?
在後來的幾天裡,會議結束後又接著安排我們參觀遊覽西北的幾個城市。路途中,他不時地給我發來短信,表達他的問候,詢問我的情況,訴說他的心情。那種時刻被人關心、被人牽掛的感覺,好久沒有了。那些曾有的傷痛,那些曾有的幽怨,似乎被一雙寬厚的大手輕輕拿走,眼前的天空變得明朗起來。我的心沉浸在一片溫暖的海裡。
每天起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有沒有他的信息。遊覽歸來,總要與他聊到深夜轉鍾才依依不捨地道晚安。稍長一點時間沒有看到他信息,便有一種失魂落魄的感覺。我們把時間、精力和感情都傾心耗費在那個小小的熒屏上,流連忘返,樂此不彼。有時我也想:這樣不會影響他的工作嗎?不會影響他的家人嗎?於是在一個星期一的一大早,我給他發短信過去,讓他在一個星期最忙的時刻要專注於他的工作,今天就不要給我寫信息了。他很聽話,一天沒有給我來信息。可是我卻像丟了魂似的,有一種強烈的失落感。
有一天晚上,他大約心情不大好,連著給我發了兩條信息。其中一條寫道:「在心靈流浪的季節,在理想與現實的撞擊中,追尋年輕無法解開的答案,為春花秋月的逝去在深夜無奈的歎息,在飄來飄去的苦悶中將眼淚無言。」我不知道這是他自己寫的詩,還是在哪看到這首詩產生了共鳴,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一股對他的掛念之情油然而生:「你的苦悶,你的無奈,能向我傾訴嗎?」可是回答我的是一片沉默。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他又突然給我來了短信:「武漢近來溫度下降很多,很多人已經穿上了秋裝,你帶的衣裳夠嗎?別著涼了。」看著熒屏上那幽幽移動的幾行字,我幾乎落下淚來。一種強烈的思念,一種牽掛的感覺,一種想去認識他瞭解他關心他體貼他的溫情,像春天裡被陽光雨露滋潤的春草,在初秋的夜裡瘋狂地生長起來。在想像的世界中,他離我很近很近,我似乎伸出手去就可以觸摸到他。「儒雅中透著幾分自信,沉穩中不失幾分幽默,冷峻中蘊藏幾分溫情,喧囂中保持幾分孤獨,寧靜中偶飄幾分憂鬱。」當我把我想像中他的樣子告訴他之後,他卻馬上回復說:「那不是我。霏霏你把我想的太好了,我擔心你會失望的,那我就有愧於你了。今天跑了一天,很累吧。熱水可以幫你消除疲勞的。」我也知道,我在近乎完美的理想化的想像中描繪著他。但他平實而謙和、親切而自然的態度,更增添了我對他的一份信賴感。
多年來,我已習慣於把自己的喜怒哀樂掩藏在平靜的外表下,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品味著那份孤獨和憂鬱,快樂和悲傷。何況對一個從未謀面的人如此盲目的狂熱,自己也感到有幾分荒唐。所以我仍保持著一份冷靜。我盡量地用平靜的漫不經心的甚至調侃的語氣給他寫信覆信。實際上這些天來,我無心觀賞異地的美景,夜裡也經常失眠,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想像著他的樣子,設計著與他見面的情節。「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無涯的荒野裡,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可說,惟有輕輕地問一句:『噢,你也在這裡嗎?』」張愛玲想像中的緣分中人相遇的情景,會在我的生活裡再現嗎?我們相見以後,又會演繹怎樣的一個故事?
在虛無得近乎飄渺的想像中,轉眼到了返回的歸期。一方面想見他的心情越來越迫切,另一方面也越來越緊張。他真的是我想像中的樣子嗎?是不是我在感情最空虛最脆弱的時刻用自己的想像堆砌起來的一個海市蜃樓,注定一接觸現實就會破滅?在這個浮華躁動燈紅酒綠的塵世中,忠貞不渝、純潔真摯的感情似乎只有到童話世界中去尋找,我真的有那麼幸運擁有一份至真至誠的永久感情嗎?在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感情傷痛之後,我還有多少承受失望和痛苦的勇氣?還有,他有妻子嗎?(我一直沒敢問)。如果有,我會捲進一個怎樣的感情漩渦,傷害一個無辜的女人?那種傷痛我是經歷了的啊!飛馳的列車上,這些問題隨著距離的臨近而越來越困擾著我。像被人猛然澆了一盆涼水,我從幾天來的癡迷狀態中漸漸清醒過來,對這份浪漫但虛無的感情變得越來越沒有信心。現代都市多少浪漫情感故事,有著最美麗動人的開頭,卻逃脫不了最慘痛的結局。那麼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