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風吹到膽瓶梅
那天不是白雪飄飄的聖誕,不是歡天喜地的新年,也不是情人節中秋節。只是一個平平常常的日子,我在離別十二年之後,又見到了他。
本來像大多數同學一樣,畢業後我們就失去了聯繫,後來聽 說他去了美國,又聽說他結了婚。我沒想到他會給我來電話,並且曾經輾轉打聽我的下落。
第一次見到他,是在我們開學典禮之後,大家自我介紹的時候。那時恰同學年少,正是意氣風發的年紀,人人都急於一展長才,因此發言時有人炫耀博學,有人妙語連珠,也有人言詞激烈。輪到他講話時,他清秀的臉龐上卻露出羞澀的紅暈,半天才說:「有什麼用得著我的地方,告訴我。」
我和大家一起笑了,但這個男孩卻給我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
四年的光陰如白駒過隙,轉眼就即將畢業,他要回南方,那是一個下雨的日子。
我在自己的宿舍裡,等待著他來告別?我的第六感告訴我,他一定不會和我不辭而別,雖然我們不是情人,也沒有什麼約定。
我站在窗前,透過枝繁葉茂的樹冠,在一片茸茸綠色中,看到他清瘦的身影,沿著碎石鋪成的小徑慢慢走來,他的手裡,似乎有一束不鮮亮的花。來源:搖搖屋
我像平常一樣,在宿舍裡請他喝紅茶。他告訴我,那束花名叫乾枝梅,是他家鄉很常見的一種花,但在北京卻比較罕有,他偶爾碰上,給我帶來了?我這一生也沒收到過玫瑰百合什麼的,多少年以後,我才知道那是我生命中一份重要的禮物,至少她填補了我沒有收過鮮花的缺憾。
沒有說惜別的話,相反,他只是提醒我,聽Walkman時別跟著哼哼,特別是在課堂上;看見小貓小狗不要抱,也許人家的主人不樂意。。。他,經常指出我細微的錯處,我以為他從來看不出我的優點,也從來不在意我。
於是,我似乎也並不留情於他。只是,每當他說話,我總是目不旁顧,也許我只是喜歡看他那張南方人特有的清秀的臉吧?
小苗要長成大樹,需要適宜的陽光、雨水和土壤,但我們卻似乎讓本來可以發芽的種子,在岩石下窒息--也許我們太年輕了,以為愛情來得容易,就可以不必培養和珍惜。
記得一個星期六,我在走廊上碰到他,不記得他要去辦什麼事情,當時他讓我陪他一起去,我說不去,他第一次用懇求的語氣說,去吧。我不知中了什麼邪,就是不肯點頭。可是多年以後,我還記得他走下樓梯時,眼裡的幽怨和遺憾?這是我一生中重要的時刻,假如我當時跟他去了,我的人生軌跡也許會和今天不同吧?本文來自搖搖屋
我們在一家小小的餐館裡又見面了,當然不止我們兩個人。沒有人把我們當作情人,也沒有人覺得我和他有什麼關係,於是,我也顯得談笑自若,和大家一起打聽他在美國的生活,問候他的妻子,埋怨他不把嬌妻帶來讓我們見識見識。是呵,他是他,我是我,遠隔萬里,各自有不同的境遇。
當我們在北京秋天的夜空下告別時,他突然說:「嗯,這種香氣淡淡的,像是乾枝梅。」
乾枝梅,我平生收到過的唯一一束花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