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愛,永不嫌多
彷彿是一場夢。夢裡,他說他急需一筆錢,生意上的一筆外債要打理。他的眉頭擰著,好看的臉痛苦地扭曲。他的模樣讓我心痛。猶豫再三,我終於將手頭圖紙的複印件,高價賣給另一家公司。一個月後,這家公司的新...彷彿是一場夢。夢裡,他說他急需一筆錢,生意上的一筆外債要打理。他的眉頭擰著,好看的臉痛苦地扭曲。他的模樣讓我心痛。猶豫再三,我終於將手頭圖紙的複印件,高價賣給另一家公司。一個月後,這家公司的新式服飾居然早於我公司上市。我也被毫不客氣地解雇。而他與我所有的存款,卻在一夜之間都失蹤了。
我的心痙攣成麻花。我痛的不只是錢、工作,而是我苦心經營了3年的感情啊!我寧願這是一場夢,不再醒來。
可是那個微涼的清晨,我還是聽到了廚房裡的叮噹聲。他回來了!這個想法襲過來時,我的眼淚刷地奔湧出來。是的,他是愛我的,像我愛他一樣,他怎麼捨得拋下我。我掙扎著起來,臥室的門打開,進來的是一張蒼老的臉—是母親!說不盡的失望在心裡蔓延。我重新落枕,閉上眼睛。
母親端來一碗粥,小心問,喝點?我想搖頭,小米粥的香味卻氤氳鑽進我的鼻子裡,肚子也不失時機地狂叫,我有幾天沒吃東西了。我將一碗熱粥倒進肚裡,胃馬上熨帖了。母親很欣喜,問,再來一碗?我搖頭。她想再勸,我已閉上了眼睛。
每天清晨,母親早早起床,將窗簾與窗子打開,陽光與風立即闖進來。然後,她下樓買菜。我無法再賴床,只好起來,穿衣,洗漱。鏡裡,人比黃花瘦。看著母親忙碌的身影,我有些心疼地說:「媽,我沒事,你回家吧,家裡那麼多雞呀兔子的,我爸一個人照看不過來。」
第二天我買了回家的車票,收拾好她的東西,不容分說,送她到車站。車站上,母親流了眼淚,她說:「莫兒,人生什麼坎都能過!」我聳聳肩故作輕鬆地說:「我知道。你以為我是小孩兒?」
母親抹著眼淚上了車。我扭過頭往回走,眼淚嘩地就下來了。我一邊流淚,一邊撥通倩兒的電話。
倩兒在電話那頭咯咯地笑,她問:「魯莫兒,你還記得我?」
我當然記得她。她是我的同學,後來,總是花枝招展地出入男人間。我稱她為交際花。
跟倩兒在一起的日子很快樂。白天睡覺,晚上喝酒,蹦迪。迷離的燈光,刺耳的尖叫,讓我遠遠地逃離痛苦。在這裡我認識了張老闆。
那個午夜我再次喝得酩酊大醉。張老闆送我回來,行至樓下,我打開車門出去。一陣風吹過,我的胃裡一陣難受。我捂著胃蹲下去。張老闆下車扶住我,滾燙的臉湊在我耳邊。他說:「你這樣子,讓我心疼。」我一怔。這話太熟悉了。我彷彿被這句話點燃。恍惚間,他抱起我,就要上樓去。
忽然間,不知從哪兒來的野狗,一下子撲了過來。他「氨一聲放開我,我被摔在地。野狗還不停地追。他氣喘吁吁地跑。猛然間想起來,打開車門,一溜煙地跑了。
我揉著摔疼的屁股,酒醒了一半。想起剛才的一幕,不由地出了一身冷汗。
第二天依然在中午醒來。頭昏沉沉,胃裡火燒火燎,想起母親的小米粥,我不禁歎口氣。酒吧不可以再去了,張老闆也不適合繼續交往。未來何去何從,我一片迷惘。
倒一杯白水,順手打開手機。手機鈴聲即時響起,是個陌生的號碼。一個親切的聲音問:「您是設計師魯莫兒?」
我怔祝設計師魯莫兒,這個稱呼,彷彿距今一個世紀之遠。曾經,這個稱呼讓我驕傲,被我苦心經營多年,卻被自己一朝毀掉。我穩住情緒,問:「您有事?」
對方說:「我是匯泉服飾公司,想請您設計一款風衣。」
我的淚緩緩落下來。原來,這世界並沒有拋棄我,我還有重塑自我的機會。我的精神一下子抖擻起來。我夜以繼日地做設計,雖然累,卻感覺踏實。讓我欣慰的是,這樣的邀請電話還在不時打來。雖然沒有一家公司正式聘用我,我仍感覺滿足。曾苦心經營過的名氣,其實比愛情更可靠。
好消息似乎一個接著一個。那天,我在報紙上看到一則廣告:一家外資服裝公司進駐本市,要招聘幾名服裝設計師。我將自己打扮妥當,筆試,面試,居然一路過關。那天回來,我在樓下的小公園裡一直坐到黃昏,心裡百感交集。我想起媽媽說的話,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手機在這時候響了,是那家外資企業打來的,一個甜甜的聲音說:「您好,總管想請您將個人資料發到公司郵箱,好嗎?」
我握著手機,飛一樣上樓去。來不及換拖鞋,先打開電腦開關。電腦卻不亮。我詫異,開燈,燈也不亮。我一拍腦袋想起來,半年多沒交電費了吧,是停電了。我轉身,往樓下不遠處的網吧裡跑。
我對著網吧的電腦屏幕,劈劈啪啪輸入個人資料。忽然間,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我雷擊般怔祝
那個聲音說:「小伙子,你再幫我發個信息。」
小伙子是網吧管理員,他說:「阿姨,這個信息不是發過了嗎?」
那個聲音說:「上次發的期限是3個月,已經過期。謝謝你了。」
然後,我聽著那個聲音念:魯莫兒,服裝設計師……我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我怔怔地聽那個聲音念完,然後付錢,離去。我木頭一樣站起,遠遠地跟著她。我的母親!她瘦小的身影有些佝僂,風吹著她的白髮,她身上穿的,還是我上高中時穿過的小棉襖。
她走過一條熟悉的路,來到一個離我家不遠處的地下室,站住,開門,進去。然後,地下室裡的燈亮了。
我呆呆站了很久,終於抬手,敲門。母親開門,見了我,眼裡湧出意外,還有我再熟悉不過的慌亂。我往裡瞧,地下室裡,一隻木床,一個電飯鍋,鍋蓋開著,裡面是水煮白菜。一條狗,拴在床頭,趴在地上,見了我,「蹭」地站起,眼睛裡是警惕,繼而,是驚喜。我們家的老黃狗!
母親什麼時候回來的?在這個地下室住了多久,3個月?4個月?她是怎樣藏好這隻老黃狗的?城市裡不准養狗。這個只會喂雞和養兔子的小老太婆,怎麼會想到去網上發佈信息?
我泣不成聲。總以為自己已經長大,母愛太多,太氾濫,只能成為我的負擔。卻沒有想到,原來我的每一步,都是瘦弱的母親在推著我走。每一道坎坷,都是母愛的潮水在撫平。
我將母親接回家。我吃她做的小米粥,一碗接一碗地吃。母親笑呵呵地說,多吃點兒,長得胖胖的好看。母親還說,你得自己做飯,學會照顧自己。我還想挽留她,她說:「家裡的那些兔,你爸一人哪能忙過來,還有那些雞,全送人了。這些日子,苦了大黃狗。」
母親唯獨不說苦了她自己。
我送母親去車站。母親說:「莫兒,日子會越過越好……」我拚命地點頭。是的,母親,日子會越過越好,因為母愛那麼多。
(搖搖屋故事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