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 弟弟是我的堂弟
弟弟是我的堂弟,比我小一歲。他從小就長得漂亮,白皮膚大眼睛,黑色的瞳仁就像透明糖果般晶瑩。弟弟喜歡吃肉,一餐能吃兩隻雞腿,小臉胖乎乎圓鼓鼓的,很是可愛。夏天午睡的時間,我們拿著蒲扇在床上跳來跳去,學著濟公的模弟弟是我的堂弟,比我小一歲。他從小就長得漂亮,白皮膚大眼睛,黑色的瞳仁就像透明糖果般晶瑩。弟弟喜歡吃肉,一餐能吃兩隻雞腿,小臉胖乎乎圓鼓鼓的,很是可愛。夏天午睡的時間,我們拿著蒲扇在床上跳來跳去,學著濟公的模樣高歌「鞋兒破帽兒破……」我們就像親生的姐弟一樣,整天粘在一起。
安靜的時候,我們喜歡畫畫。畫很多很多的小人,穿著不同的衣服,連首飾都極盡精美的想像,還為每個人配上一段電視劇裡常演的恩怨情仇,演繹紙上的故事。有一次,我和弟弟畫了一幅彩色的畫,看著很滿意,便決定將它埋到附近的小水塘下,奢望著像藏寶一樣,將它保存無數年。那水塘雖然很淺,但我們終究只是孩子,一不小心弟弟就摔到水塘裡,渾身濕淋淋的。我們驚慌地跑回家,躲在廚房裡,以為時間長了,弟弟的衣服就自然會捂干了。結果鄰居從窗口經過,發現了這個秘密。我被教訓了一頓,大人們說,你是姐姐,應該照顧弟弟,我很不服氣。我只比弟弟大一歲,卻沒有哥哥也沒有姐姐,我也想有人來照顧我。
上了小學,迷戀上學校多姿多彩的生活,開始模糊明白男女有別,單純地認為女生面對男生應該矜持。隔了一個學期才見到弟弟,他歡喜地叫著我「姐姐」,奔過來抱住我,我卻匆匆地躲開了。小手從我身上劃過,眼神中有些迷惑。在那半個擁抱之後,無憂無慮的童年已經悄然遠去,我們再不曾親密地依偎在一起。
隔壁的幾個小男孩有時候會來搗亂,弟弟張開手臂攔住他們大聲說:「不可以欺負我的姐姐1那時候,心中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只是幼小的心靈還不懂得人世間太多的情感,還不曾領悟,只為那一份溫柔的感動,照顧弟弟一生都會願意。
年紀越大,見面的時間便越少。沒有電話,我們用信件聯絡。即使同在一個城市,甚至有時候居住的地方只隔了一條街,我們也熱衷於等待對方的來信,並且立刻回信。弟弟的信總是寫得幽默風趣,信件的內容無非是些瑣事,最多的話題是剛看過哪些書。我已經不記得自己寫過些什麼了,只記得他要我買些郵票給他,因為懶惰,我一拖再拖,結果把這事忘記了,只買過信封給他。
後來,我們都迷上了武俠小說,並且雄心勃勃地決定各自也寫一部出來。那個暑假,弟弟竟然真的寫了5萬字的小說,講述一個少年英雄的成長。而我只給自己的小說取了個題目,連他想看的簡介都沒寫出來。我們倆的性格由此可見一斑,弟弟想要做什麼事情就馬上會去做到,我卻總是懶散、漫不經心。不知道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弟弟是不是曾經有過很多的失望?
雖然弟弟的武俠小說並沒有完成,但他很快又寫了一篇科幻小說。根據小說的一個情節,我畫了兩頁連環漫畫送給他,這是我們倆惟一一次在文學上的合作。暑假過後,他就高三了,我自然不敢要求他將小說繼續寫下去。性格的緣故,高中畢業的我沒有考大學,進了一家國企。那時大學還沒有擴招,能夠有這樣一份工作比考上大學更加讓人羨慕。但是我並不安分,一個字都還沒有發表過的我,其實一直都很渴望能夠寫出自己的小說。這樣的夢想在別人看來也許很可笑,我卻相信弟弟一定能夠理解,只有他會理解。
弟弟的學習成績很好,我總是情不自禁地向別人說起,我有一個多麼優秀的弟弟,他是我的驕傲。我開始考慮,等弟弟考上大學後,我要用自己的工資為他買什麼禮物慶祝。與此同時,我與弟弟見面的時間也是越來越少,連信也不再寫了。我們都很忙,他忙著高考,我忙著適應這個經常讓我錯愕的社會。
成人的世界我無法輕易明白,好像轉瞬間,考大學變成了很重要的事情。親戚們開始議論紛紛,都說以我的聰明才智本來可以考上很好的大學,會前途似錦。他們認定現在的我很失敗,一定會嫉妒一帆風順的弟弟。他們不明白,他們在乎的東西我根本不在乎。我在乎的東西,她們不會明白。
然而單純的弟弟似乎輕信了那些謠言,他的眼神又有了淡淡的茫然,就像當初我躲掉他的擁抱時,他不解的表情。小時候,弟弟一生氣就會噘著嘴不理睬我,然後我不得不去哄他和好。可是這一次我什麼都沒有說,我以為我不需要說什麼。我以為感情都像書裡寫的那樣,不會動搖不會懷疑。而他也不曾問過我什麼,只是茫然的眼神漸漸變成了淡漠。似乎他已經不以為然了,不管我對他好或不好,都不想再清楚。
出生在70年代末的我和弟弟,是第一代的獨生子女,經歷了社會特殊的轉型期。大人們的無所適從,也深深地影響了我們。雖然我曾經賭氣說過將來要比弟弟更加有出息的話,但那從來就不是我的真實想法。我是個胸無大志的女子,只求我愛的人都能過得好好的。
歲月流走得太快,我依然平凡,弟弟依然完美。他總是很少說話,渾身透著寒意。親戚們說他有點兒傲慢,他們忘記了,他是從何時開始一點點地改變。如今偶爾和他見面,總是彼此客氣地笑笑,生疏地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生活在不同的背景,長時間不見面,錯過彼此人生的經歷,我們注定不再有共同話題。
「你還記得嗎,記憶的炎夏,散落在風中的已蒸發,喧嘩的都已沙啞。沒結果的花,未完成的牽掛,我們學會許多說法,來掩飾不碰的傷疤……」
有時候很想問問他現在的夢想是什麼,過得是否快樂。只是這樣的問題,現在自然會有別人來為他關心。我也不會再問他,更喜歡我還是他的表姐。那樣的喜歡,對於人生是如此的微不足道。我們擁有的回憶,只會成為回憶。就算有再多的記憶累積,依然是一天比一天陌生。現實早已讓我們變得心如鐵硬,那些誤會與傷害,即使全部釋懷,也已經無法回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