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荷包
在我看來,我的爸爸很有本事,他總能在沒錢的時候突然間就「變」出錢來。因此,我們家雖然很窮,但我們哥仨兒卻從沒受過苦,吃的喝的使的用的從來沒缺過。爸爸曾經對我們說:「只要你們去學本事,花多少錢我都出。」我的大哥在我看來,我的爸爸很有本事,他總能在沒錢的時候突然間就「變」出錢來。因此,我們家雖然很窮,但我們哥仨兒卻從沒受過苦,吃的喝的使的用的從來沒缺過。爸爸曾經對我們說:「只要你們去學本事,花多少錢我都出。」
我的大哥比我大6歲,小學畢業後沒考上初中,爸爸便帶他去工地幹活兒,教他學瓦匠。二哥大我3歲,初中畢業沒考上高中,爸爸讓他去學習修理電器或修理汽車,他說那東西太費腦子,學不會,爸爸也不勉強,也把二哥帶到了工地,也跟著他學瓦匠。只有我從小學到高中學習成績一直在班上名列前茅,村裡人人都誇,說我將來肯定是上清華的料。爸爸高興,對我說:「看來,你們哥仨兒裡頭,就數你有希望了,好好學習,甭看咱家窮,你上學的錢我還弄得來。」我對爸爸說:「您就放心吧,我心裡有底,等我考上了大學,我一定幹一番大事業,讓咱家徹底變個樣。」爸爸點點頭:「行,有出息。」
可是,我高中還沒畢業,爸爸就病倒了,還是不可救藥的肝癌。爸爸臨終前,把我們哥仨兒叫到身邊,拿出3個用針線縫好的布包,分別交給我們弟兄3個。爸爸說:「這3個荷包是我給你們留下的全部財產,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你們誰也不要動這筆錢。這錢只能救急,但救急的機會只有一次,你們用了,以後就再也沒有了,你們哥仨兒就這一所房子,你們誰也甭惦著,我給你們媽媽,萬一你們哥仨兒都不爭氣,你們媽媽可以賣掉房子去敬老院。」交待完這些,爸爸又對大哥二哥說:「我走了以後,老三上學的事就由你們承擔起來,學費你們一人一年地給他出,你們要是不願意出,就把你們手裡的荷包交給老三,老三手裡的荷包你們平分。」大哥二哥看看自己手裡的荷包好像比我的厚一些,就點頭說:「三弟上學的事我們管了,您放心吧。」爸爸這才長出了一口氣:「那就好,這樣我就放心了。」
沒多久,爸爸便去世了。大哥和二哥沒有聽爸爸的話,爸爸去世不久,他們就打開了荷包,結果發現裡面各包著五千塊錢。當時的五千塊錢相當於現在的五萬塊,看來,爸爸荷包裡的錢真是他一輩子的積蓄了。
後來,大哥二哥分別用那筆錢蓋了房子,娶了媳婦,當然,他們也沒有違背爸爸的遺願,我考上大學以後,他們一人一年地為我提供學費,直到我大學畢業。
我大學畢業後,大哥二哥對我說,他們就這麼大能力了,一家老小要生活,每月還得給媽媽一點兒零花錢,他們除了干苦力又不會別的,以後就幫不上我什麼忙了。我理解他們,對他們說:「我的事你們不用操心了,爸不還給我一個荷包嗎,實在不行我就拿它應急。」大哥二哥愣愣地看著我:「你還沒把那布包打開呢?」我說:「沒有,爸說了,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打開,爸經歷的事情多,他說的話應該有道理。」大哥二哥沒再說什麼,只是讓我在外面多加小心。
從家裡出來,我便回到了我上大學的城市北京。大家都知道,現在的大學生多如牛毛,特別是北京的大學生,工作特別難找。我轉了好幾個人才市場,不知面試了多少單位,卻沒有一個用人單位留用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不合老闆的胃口,面試之後老闆讓我聽通知,可這通知一聽就沒了影。
轉眼一個月就過去了,我已是分文皆無。蹲在四惠地鐵站門口,我飢腸轆轆。回想4年的大學生活,我不禁暗自感慨,中國的大學生咋這麼慘呢?我上的還是名牌大學呢,全都找不著工作,要是不起眼的大學,又當如何?我下意識地揉著肚子,突然就摸到了內褲裡藏著的那個荷包。那是爸爸留給我的遺產啊,沒有五千也有三千吧?爸爸說那錢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用,用了以後就再也沒有了。我現在都沒錢吃飯了,應該算是萬不得已了吧。想到這裡,我來到一個僻靜之處,從內褲裡掏出了荷包。
我小心翼翼地把荷包拆開,發現荷包裡還有一個布包。我又把那個布包拆開,布包裡還是一個布包。我一連拆開了10個布包,最後終於看到了一個信封。我拆開信封,發現裡面一分錢都沒有,只有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簡短的一段話:兒子,我已經把全部積蓄都分給了你大哥二哥,他們沒有頭腦,不給他們錢,他們會過得很慘。而你有頭腦有出息,你會自己創造財富。記住,不管遇到什麼困難,只要肯放下面子,開動腦筋,總會克服掉。如果你認為現在已經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就忘掉你自己是誰,用生存的本能去向生命挑戰,生命是頑強的,你一定會贏!
我凝視著荷包,腦子裡先是一片空白,漸漸地,我便理解了爸爸的用意。他十幾歲就獨自在社會上闖蕩,沒吃沒喝又沒錢的日子會經常遇到,但他相信自己的能力,相信自己一定能渡過難關。於是,他想出種種方法,一次又一次脫離險境。爸爸能做到的事情,我為什麼做不到呢?只要自己不好高騖遠,生存問題還是好解決的嘛。
我把荷包包好,重新放進內褲,忍著飢餓在路上走。突然,我發現一個工地上一群民工正在吃午飯,每人手裡拿著四五個饅頭,面前擺著一大盆菜。菜是白菜熬豆腐,油水也不是很多,但那撲鼻的香味已經饞得我口水直流。我的腳不知不覺就把我帶到了民工面前,我也不知當時哪來的那股子勇氣,我給民工們鞠了個躬,說:「幾位師傅,我是個大學生,正在找工作,找了一個多月了,還是沒找著,現在我身上沒錢了,餓得前心貼後心,你們能不能幫我個忙,讓我在你們工地上給你們幹點活兒,然後你們給我點兒吃的。」民工們愣愣地看著我:「你是大學生?沒飯吃了?」我點著頭,拿出了自己的畢業證學位證給他們看。他們傳看著我的證書,有的咧嘴,有的大笑。最後,一個包工頭從民工手裡搶過證書,塞到我手裡,一指身後的亂磚頭:「行了,你把那堆磚頭碼齊了,回頭我給你弄點兒吃的。」我謝過包工頭,跑到亂磚頭那裡便幹了起來。幹完了,我讓包工頭檢查,包工頭簡單看了看,讓我找大師傅領了一份飯菜。
從那以後,我便每天中午和晚上都到工地去幫著幹點兒活,然後從伙房大師傅那裡領取一份飯菜。吃飯問題解決了,住的地方還沒有,我便四處尋找住的地方。終於有一天,我找到了一家私人開的旅店。我對老闆說明了自己的情況,跟老闆商量,每天晚上,我都來為旅店打掃衛生,然後就在旅店住一夜。我的條件並不高,老闆很高興地答應了。
就這樣,我白天給工地幫工掙飯吃,晚上給旅店幫工找住處。轉眼又過去了一個月,我的「事跡」不知怎麼就傳到了一位開發商的耳朵裡。那個開發商讓管我飯吃的包工頭通知我,在工地吃完午飯之後就去找他。我不知道開發商是什麼意思,但我還是去了。
之後我才知道,那個開發商是白手起家,當年也曾有過和我一樣的經歷,他聽說現在的大學生還有這麼能吃苦的人,便想見見我。我和開發商談得很投機,他當即表示希望我和他合作。有人雪中送炭,我哪有不接的道理?於是,我便成了開發商策劃部的一名員工。
幾年之後,我由一名普通的員工,升為策劃部副經理、經理。雖然事業有成,收入不菲,但我卻始終不敢忘卻爸爸留給我的荷包。因為那裡面有爸爸的囑托,爸爸的鼓勵。我的人生之路還很漫長,如果哪一天我又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爸爸的荷包會助我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