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女兒,近近的愛
下夜班的小叔小嬸躺在馬路旁邊的溝裡,第二天早上才被串親戚的村裡人發現。警察到達事故現場,得出結論,摩托車是被一輛大貨車剮倒,死亡時間夜裡兩點左右。由於沒有目擊者提供車號,抓到逃逸肇事司機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下夜班的小叔小嬸躺在馬路旁邊的溝裡,第二天早上才被串親戚的村裡人發現。警察到達事故現場,得出結論,摩托車是被一輛大貨車剮倒,死亡時間夜裡兩點左右。由於沒有目擊者提供車號,抓到逃逸肇事司機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聽到噩耗,爸爸拿話筒的手直抖,強壓抑著難過一迭聲地安慰奶奶保重。因為爸爸調到一個新部門任職,手頭幾項剛剛開展的工作使他無法趕回老家,只能寄些錢回去操辦後事。
偶爾偷聽到爸爸跟媽媽商量,要不把奶奶和草草接過來。草草是小叔小嬸的女兒。奶奶的身體令人憂慮,白髮人送黑髮人,年邁的奶奶扛不住這樣的打擊,硬朗的身體檢查出高血壓、心臟病,一老一小相互依靠的生活可想而知。媽媽直問過去,住哪兒呀?你有時間有精力照顧嗎?爸爸低下頭沉默不語。
已經融入了大城市的生活,節奏快壓力大,正當壯年的爸爸鬢角藏著幾根白髮。上小學後,我獨霸了一間房,二居室3口人剛剛好。
儘管爸爸每個月都會寄些對症的藥回去,奶奶還是在某一天做飯的時候暈倒。被鄰居發現後送進醫院,還是遲了。爸爸收到病危通知,托站裡的熟人直接送上火車,急急往回趕。半個月後回來,胳膊上戴著黑紗,身後跟著一個穿花棉襖的女孩。
媽媽本來喜笑顏開迎接爸爸的臉,頓時陰沉下來。把爸爸拽到一邊,嘀咕,怎不把她送到姥姥家或姨家呀?爸爸一愣,繼而提高聲音,她姓何。眼睛瞪得如銅鈴,還是第一次看到爸爸發怒,媽媽一轉身進了臥室。
農村的孩子土氣,面對面站著才算開眼了。花棉襖的胳膊肘,藍棉褲的膝蓋上打著圓圓的補丁,臉蛋黑紅黑紅的,兩根又粗又黑的辮子垂到腰際,腳上穿一雙黑布鞋,簡直土得掉渣。眼前的一切顯然於她是陌生的,新鮮又好奇,四下張望,碰到我上上下下打量的眼睛,羞澀如受驚的小鳥躲閃開。絞在身前的手,裂著深深淺淺的口子。拿著尺子出來的媽媽量了量草草的身高、三圍,出門去了。
爸爸指著我介紹,樂樂,草草叫哥哥。哥哥,聲音怯怯的。
家裡收容一個醜丫頭,真真讓人掃興,我回自己的房間睡覺。爸爸跟過來,妹妹和你住一個屋吧。我的地盤我做主,不行,不行,絕對不行。我11歲了,怎麼能和女孩子住一個屋。連推帶搡把他趕了出去。
爸爸的目光落在團團簇簇盛開的花上,那是媽媽精心養了好幾年的。杜鵑、君子蘭、富貴竹……爸爸隔窗戶把收破爛的叫進來,兩人合力把大花瓷盆清理出去,陽台空曠下來,支上簡易床,長短正好。媽媽把買來的新衣服堆在床上,臉拉得長長的,像冰凌,刺骨的寒。
改變了熟悉的環境,草草在家裡落戶了。草草不稱呼大伯、伯母,和我一樣叫爸爸媽媽。打亂了正常的關係,媽媽和我一頭霧水。爸爸解釋,是奶奶臨終前,讓草草改口,並囑咐爸爸,就當你們多生了個閨女吧。媽媽冷笑,這老太太,真有心計。
矛盾很快湧現,晚上草草洗澡的時候,媽媽一古腦把她的舊衣全扔進了垃圾桶,媽媽怕她身上有虱子。第二天一大早,草草把花棉襖又撿了回來,洗乾淨了,放在枕頭下。媽媽一肚子火氣,追問爸爸,你說這丫頭是不是不識好歹,是不是故意和我作對。爸爸勸導媽媽,你太多心了,何必跟一個小孩子較真,也許是她媽媽或奶奶親手縫的,留個念想。
為了接送方便,爸爸把草草插進了我們學校。由於草草是農村戶口,爸爸七彎八拐地找了很多人幫忙,還交了兩萬元的贊助費。媽媽一邊把存折扔給爸爸,一邊嘮叨,咱家錢真是多得沒地方花了,以後上中學上高中還不定得交多少錢呢!唉,媽媽長歎一口氣,真是個沉重的包袱!
草草上學了,10歲,比我低一個年級。媽媽費盡心思讓草草向城裡孩子靠攏,都是徒勞,再怎麼打扮也擺脫不了沒見過世面的傻氣。從出家門,牢牢拉著我的手,不折不扣的小尾巴,看著馬路上川流不息的車,眨著膽怯的眼睛,買個漢堡包當早點,她愣說留到中午吧,早上喝點稀的就行了。不願意讓同學知道我有個土包子妹妹,距學校門口50米,我故意放慢腳步,一前一後,目送她先進去我才進。
第一次考試草草不及格,老老實實把成績單遞給爸爸,小眼圈紅紅的,低著頭,一顆一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鞋尖上。爸爸把成績單還給她,什麼也沒有說。晚上,草草經常來敲我的門,語文、數學、英語門門功課,任何一道不會的題她都不會放過,我給她講一遍不懂還要講第二遍第三遍,直到徹底明明白白。如果我不耐煩了,草草就會拿出她的零用錢,哥哥,給你花。也正是這一股倔勁,草草的成績穩步提高。
自從草草來了以後,媽媽就不再請鐘點工。媽媽愛乾淨,但並不喜歡親手收拾,草草每天晚上做完功課都要把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