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週末,我同一位戰友請假外出,從郊區去市裡逛。走在春城綠樹掩映的大街上,但見車水馬龍,人群熙熙攘攘,寬敞的大街使我的內心一片明亮。突然,前方不遠處有一老年男子像立不穩的草垛一般,仆倒在石砌的人行道上。他努力掙扎了一下,沒能再站起來,他的手和腳不停地抽搐著,卻沒有一個人去攙扶他一把,或是攔一輛車將他送往附近的醫院。走過老人身旁的人,都將目光集中在老人身上,只是他們的雙腳卻遠遠地繞開了,只留下老人花白的頭髮在風中輕輕地飄動、苦苦地掙扎。我一看不好,緊趕兩步上前,正待伸手去幫他一把時,我的手臂卻被戰友捏緊了狠狠地拽向一邊。那時,我已在剛要俯身的瞬間,看清了老人貼著地面的口鼻有鮮血流出。就這樣,被嚇得頭腦一片空白、又沒見過世面的我懵懵懂懂地被戰友拽著走了。路上,當我問戰友為什麼不救那位老人時,沒想到他競十分老練地說:"如果他死了,我們不是要被冤枉嗎?不救的好埃"聽他這麼一說,我的心一下子像被什麼揪疼了,胸腔裡有一團棉花狀的東西慢慢膨脹開來,擠壓得人十分難受。
這事過去十多年了,對那個老人在痛苦中抖動的身體和慢慢流出的血,仍然鮮活在我的記憶中,在我的心靈上塗抹成-筆我無法償還的良心債。不知後來那位老人活下來沒有,可我總想著他或許因為耽擱了送醫院的時間而死去了。我深深地為自己的見義不為而愧疚,因為我想,假如那是我的父親而沒有人去幫他……時至今日。我仍常常在想,如果每一個人都像我一樣,在他人遇到困難或危難時避而遠之,那麼,人類遭遇的將不止是惡化的沙漠,人心的荒漠和心靈的毒藥也將與我們相伴-生。
如今,我總願設身處地地視自己為每一個人的子女或父母兄弟,我總是在默默地善待和敬重他們,我願我一生的愛能贖回年輕時欠下的這筆良心債,也願世人都不再背負著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心債,從而能夠輕輕鬆鬆乾乾淨淨地快樂生活。至於我的那一位戰友,因沒能與我-同去救助他人,而被我漸漸淡忘了。現在、我清晰地記著的只是那一個活生生的事件,卻怎麼也回憶不起那個沒有血性的戰友的面貌和姓名來-一-這不是寬容,而是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