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歲那年，李軍正讀中專二年級，前排坐著一位被同學稱為「紙人」的女孩小玉。小玉並不漂亮，臉兒黃黃的，眼睛很大卻無神，身體單薄得像一張紙片兒，彷彿一不小心就會被風吹起。可李軍還是朦朧地愛上了這個女孩。無論上課還是下課，李軍的眼光總是緊隨著她的身影，要是一日不見，心裡就空落落的，可又害怕別人發現他的癡情。不久，發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還是把他深藏心底的秘密給抖了出來。小玉患有先天性心臟病，家裡又很窮，在生活上得不到很好的照顧，因此常常犯玻一天放學之後，李軍漫不經心地往家走，突然發現她在前面不遠，心中頓時感到一陣久違的欣喜，快步追上去，想跟她打個招呼。可當李軍走到她身後時，她突然向後一仰，李軍趕緊伸手去扶，沒有扶住她，她滑到了地上。看到她雙目緊閉，柔弱無力地躺在地上的可憐樣子，李軍迅速意識到她的心臟病又發作了，慌忙蹲下身抱住她，心裡充滿了無限的愛憐，壓抑了多日的情感在心中迸發，於是情不自禁地在她臉上吻了一下。這時，正好有幾個同學經過，他們驚異地望著李軍，可他們對昏迷不醒的小玉視而不見，更沒有人問一句：「她怎麼了，要不要上醫院?」可愛心佔據一切的李軍顧不得許多，抱著她，起身疾步往醫院跑去，只聽後面有人輕聲地罵了一句「臭流氓!」李軍雖不停向老師、同學解釋，最後還是落了個「輕薄女同學」的罪名。從此李軍成了人人皆知的「臭流氓」，沒有一個同學再跟他來往，過去很要好的同學也盡量躲避他。班主任、團支部書記輪流找他談心。這一段時間裡，李軍變得意志消沉，百無聊賴，上課時，常常走神，放學後一個人匆匆地跑回家，不敢抬頭看人，更不敢與同學老師講話，自殺的念頭不止一次地湧上心頭。雖在同一班級，可李軍再也不敢正視小玉，偶爾想起她，還有點恨她。那天放學，李軍一個人形單影隻地走在路上，不知什麼時候，小玉悄悄地走到他身邊，輕聲說：「謝謝你那天救了我。」李軍驚呆了，茫然地站在那兒沒有反應，可小玉的眼睛亮亮的，一向蒼白的臉上燃起了兩朵紅云：「你是好人，你不是流氓。」她又輕聲說。剎那間，積蓄在心頭多日的鬱悶頓時煙消雲散，一股無法抑止的熱流湧遍全身，心中洋溢著十分神聖豪邁的激情：我愛這個女孩，我什麼都不在乎，只要有面前的這個女孩。
就這樣，他們相戀了。避開喧囂的人群，在花前月下散步，在湖光山色中徜徉，愛的暖流滋潤著年輕稚嫩的心靈，小玉的身體在熱戀中也好了許多。無奈春光苦短，不久三年中專畢業。通過父親的關係，李軍被分到了市政府某局機關，而小玉去了一家國營企業，他們終於可以無所顧忌地在一起，盡情沐浴在愛情的陽光下了。可當李軍把戀情告訴父母時，遭到父母的堅決反對。李軍父親是當時的城區革委會主任，媽媽也在一所輕工學院任教授，家庭條件優越。他們不喜歡小玉，一是她的出身不好，又在工廠上班，與他們的家庭不配；二是覺得她身體不好，恐怕將來會成為家庭負擔。父母態度明確堅定：不同意兒子與小玉來往，更不會同意他們結婚，還給兒子找了個局長的女兒做對象。最終，由於父親的堅決反對，李軍和小玉的戀愛沒能持續下去，但李軍也沒有娶那個局長女兒。李軍和父母的關係因為小玉而鬧得很緊張，終日悶悶不樂，為了緩和與父母的緊張，李軍希望通過時間來消除父母對小玉的成見，瞞著父母報名參加了市政府組織的青海支邊工作隊。雖然此事同樣遭到了父母的竭力反對，但他還是義無反顧地去了青海。出征青海前，李軍再次約小玉。那年的冬天來得特別早，天空陰沉沉的，空氣中充滿了離別的悲傷，小玉原來就很柔弱的身體顯得更加單保李軍和小玉緊緊相擁，在她耳邊喃喃耳語：「我一定會回來娶你的，一定會!」她也在他耳邊小語：「我等你，直到你回來……」支邊工作隊去了青海一個人煙稀少幾乎與外界隔絕的地方，不通電不通郵，在那裡李軍兩年沒能和小玉通信，只是在夜晚的油燈下，無數次掏出小玉的照片伴他一起入夢。直到父親前去探望他，要把他調回城時，他才與父母攤牌，除非父親在小玉的問題上作出讓步。可父親卻說出一個差點讓他精神崩潰的消息：小玉已去世了。經過幾個晝夜的旅途顛簸，喪魂落魄的李軍風塵僕僕回到家裡，無情的事實令人心痛和窒息，他深愛的小玉早在他去青海不久，便憂鬱成疾，不久就心臟病發作撒手紅塵。多年來，李軍一直沒有從小玉的死亡陰影中擺脫出來，他總是忘不了她昏倒在地惹人生憐的模樣，忘不了車站送別的柔情和淚水。這扭曲了他的戀愛心態。這種心理使他拒絕別的女人走進自己心靈深處，甚至對結交女友感到緊張和恐懼。35歲那年，李軍終於認識了一個長得非常漂亮，身材高挑，氣質高雅，人見人愛的女朋友，然而交往了四五個月後，一次，他們在大街上散步時，女友很隨意地挽住他的手，但他卻像被電觸到似的，猛地摔開了她。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並向她道歉，可她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沒有說一句話就走了，他傷了她的心。此後，李軍又認識了幾個姑娘，但沒有一個及得上那位姑娘的，失望與失意使李軍對愛情失去了興趣和信心。
〔心理醫生〕點評：初戀是愛情心扉的啟蒙，是一杯沒有兌水的醇酒。令每一個人都刻骨銘心，甚至終生難忘。許多人的初戀大多發生於18～22歲這個年齡，心理發育尚未成熟，對戀愛對象的愛，只是出於本能的嚮往和傾慕，過於羅曼蒂克，不切實際，因而帶有很強的盲目性。加上通向婚姻的旅途上，還需經濟基儲家庭支持、感情的後續培養作基石，而且升學、擇業又會造成人生的巨大變遷，因此初戀轉入婚姻的成功率並不高。儘管兩情相悅，兩心相依，但戀愛常常是虛幻的，而婚姻卻是現實的，「戀愛總是簡單，相處太難」。戀愛和婚姻是有顯著區別的。李軍當初對小玉的愛，只是出於保護弱者的心理，是同窗友情的延伸，是少男少女的情竇初開，發展成為婚姻的可能性很小，隨著年齡的增長，心理的成熟，視野的拓闊，這段初戀可能漸隨歲月煙消雲散。但是李軍的父母沒能通過心理引導，與兒子共同探討愛情這個問題，而是採取棒打鴛鴦，強行拆散，在李軍和小玉的心靈上劃下一道深深的傷痕，此為一錯也；李軍父母隱瞞了小玉的死訊兩年，使不明真相的李軍對小玉的愛與日俱增，期望與失望弄成了巨大的心理落差，使他在初戀的漩渦裡越陷越深，最終不能自拔，此為二錯也。李軍的人生悲劇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其父母造成的。父母在處理和干涉兒女的婚戀問題，尤其是少男少女的早戀時，一定要慎重對待，要講究方法和策略，一味採用「高壓政策」，輕則在子女的心中留下難以磨滅的傷痕，重則弄巧成拙，鬧出人命。失去了太陽還有月亮，失去了月亮還有星星。但願新的一年能有一位女孩，用似水柔情重新喚起李軍沉睡多年的熱情，拂去初戀失敗留下的陰影。